1楼胡豆妈
(开始我只是喜欢灌水这个游戏,后)
发表于 2010-1-25 23:26
只看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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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激狄罗斯(DeRose)先生给我这个机会,跟各位老师共聚一堂。我也是一位科学教师,不过,我的教学经验都只是在研究所里教研究生物理。
我教书教得太久了,因此结果呢,我知道我并不怎么懂得教书。
我很确定,各位货真价实的老师,在整个教学架构的最底层工作、指导老师的老师,以及教材专家们,我很确定你们也不懂得怎么教书,否则你们就不会跑来参加这个研讨会了。
〈科学是什么?〉这个题目并不是我挑的,而是狄罗斯先生挑的题材。但我想说的是,我觉得「科学是什么」和「怎样教科学」并不是相等的两句话,而我必须要大家注意这件事,原因有两个:首先,从我准备给你们做这场演讲的样子,很可能看起来我在尝试告诉你们怎样教科学。但我完全 没这样打算,因为我完全不懂得怎样教小孩子。我有个小孩,因此我晓得 我不懂怎样教科学。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有那么多的演讲和那么多的论文,以及那么多的专家都在弄这方面的研究,我想在你们之中,大部分人都 多少感觉到信心不足了。在某方面来说,你们永远都在听别人说教,都在 告诉你们情况不太妙,你们又应该学习如何能教得更好。我不想再贬损你 们,不要再告诉你们,你们的表现有多糟,怎么样又有办法改善一切;这不是我的用意。
蜈蚣碰到小蟾蜍
事实上,我们加州理工学院的学生都很优秀,而多年下来,我们发现他们愈来愈优秀了,究竟这是如何做到的呢?我不知道。我怀疑你们有谁会知道其中的原因。我一点也不会动念头想插手改变现状;这一切都好得很哪 。
只不过在两天前,我们才开会通过,决定以后不再需要在研究所开那门叫「基础量子力学」的课了。当我还是个学生时,研究所内甚至连一门量子力学的课都没有呢,因为当时大家觉得量子力学这门学问太深奥了。等到我开始教书时,我们开了一门这样的课。现在,我们在大学部就开这门课了。我们发现,从别的学校跑来加州理工学院的研究生都已经会了,我们再也不用教他们基础量子力学。为什么可以这样往下发展呢?因为我们的教学比以前进步了,而那也正是因为现在的学生受过比较好的教导及训练 。
科学是什么东西呢?当然,你们其实全都知道答案的;如果你们都在教这些课的话。那只不过是普通常识而已。我能说什么呢?
假如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每本教科书的教师手册里,都对这个题目有详尽的讨论,里头有些曲解掉的、像蒸馏水般淡而无味、引述百年前培根(Francis Bacon, 1561-1626)所说的话。这些话被当成深奥伟大的科学哲学。不过,跟培根同一时代、真正有在研究科学实验的一位伟大实验科学家哈维(William Harvey, 1578-1657)就说,培根口中的科学,是搞政治的上议院议长才会做的科学。培根谈到进行观测,但漏掉了最重要的「判断要观测什么,以及必须关注什么」。
因此,科学到底是什么?它不是哲学家说的那个样子,更铁定不是教师手册里头所说的东西。它是——是当我答应了要做这场演讲之后,自己替自己订下来的难题。
想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想起了一首小诗:
有条蜈蚣乐优游,
不巧碰到小蟾蜍。
蟾蜍心情好得很,说:
「请问,你哪条腿先走,哪条腿后走?」
蜈蚣一想起疑心,
心神不定掉沟里,
从此以后不会走。
我这一生都在研究科学,都知道什么是科学。但等我要来告诉你们「哪条腿先走、哪条腿后走」,我就无法做到了。甚至,我担心会跟那首诗的比喻一样,等我回家以后,从此不知道该怎么做研究了。
好几家媒体的记者都来找过我,想了解我这场演讲大致上要说什么,但我很晚才准备演讲的材料,因此不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但现在我可以想象他们全都冲出会场外写稿,标题说:「大教授声称,美国科学教师协会会长是只蟾蜍。」
在这种情形下,眼看这个题目之困难,加上我对哲学式论述的讨厌,我将会用一种很不一样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想法。我会告诉你们,我是怎么样学会什么是科学的。那会有点孩子气,因为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学下来了,打从一开始,它就在我的血液里流动了,而我想告诉大家这是如何发生的。这听起来,好像我也是在尝试告诉你们怎样教书,但那并不是我的意图,我要做的是,透过谈我怎样学会了科学是什么的经过,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科学。
都是因为我爸爸
一切都是由于我父亲而起的。我母亲还怀著我时,据说(我没亲耳听到这段对话)我父亲说:「要是这是个男孩,他将成为科学家。」他怎么做到 的呢?他从来没告诉过我,我应该会成为一名科学家。他本身并不是科学家,而是个生意人,是一家制服公司的业务推销员,但他读了些关于科学的东西,十分喜欢。
我还很小的时候,我记忆所及最早的事情是,当我坐在婴儿高脚凳上吃东西时,每次吃完之后,父亲会跟我玩一个游戏。他从长岛市某个地方买回来一大堆浴室里用的旧方形瓷砖块,我们让砖块站起来,一块紧接著一块排好,然后他让我从一边推下去,看著一整排东西倒下去。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很好。
接下来,游戏改进了。每个方块的颜色不尽相同。我必须要放一块白的、两块蓝的、一白二蓝、一白二篮的。也许我想多放一块蓝色的,但规矩是一定要放白的。你现在看出来其中的半狡猾半智能了吧:首先让他玩,玩到乐透之后,慢慢把有教育价值的材料注射进去。
我母亲呢,是个感情比较丰富的女人,她开始弄明白了父亲努力进行的诡计,于是说:「梅尔,拜托,如果他真那么想的话,就让那个可怜的小家伙放一块蓝色方块进去吧。」父亲说:「不行,我希望他用心注意物件的模式(pattern)。在这么早的阶段,我唯一能教他、而又跟数学有关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如果有人要我做一场演讲,讲题叫「数学是什么? 」,那么我刚刚就已经将答案告诉大家了。数学就是把模式找出来。
事实上,这种教育方法确实是有点功效的。我进幼儿园之后,就出现了直接的实验证明。那时候,我们有编织课;现在他们都把这种课程取消掉了,觉得对小孩子来说太困难。那时候,我们把各种颜色的纸条一条一条编织起来,形成各式各样的模式。幼儿园老师看到我编的东西之后,惊讶到特别写了封信到我家,报告说这个小孩非常与众不同,因为他好像在编东西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编的模式,而结果弄出一些让人为之目眩的模式来。因此,那些方块游戏确实对我有点作用。
数学不过是模式
我要向大家报告一些其它的证据,说明数学其实只不过是一些模式。当我在 的 尔大学教书时,我对那些大学生很著迷及迷惘,在我看来,他们好 象是一小撮有头脑的人被放到一大群主修家政科的笨蛋之中,全被稀释掉了般……其中包括很多女生。我经常坐在学校餐厅里,跟学生坐在一块儿吃饭,同时偷听他们的对话,看看对话里头,有没有半个有智能的字眼跑出来。你们可以想象我有一次碰到重大发现时,有多惊讶。
我偷听到两个女生在对话,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解释说,如果你要弄出一条直线,你每往上一行,就往右边走一个数目。换句话说,如果你每往上走一行的时候,就往右边走同样的距离,你就弄出一条直线来。这真是一道精深博大的解析几何呀!对话就这样继续下去。我真的蛮诧异的。我之前没有想过,女性心灵是有能力弄明白解析几何的。
她继续说:「现在再假定你有一条直线从另一个方向过来,而你想弄清楚它们会在什么地方碰头。」假定其中一条线是你每往上走一步,就同时往右边走两步,而另外一条线是每往上走一步,则往右方走三步,而它们一开始时相差二十步……。我简直大吃一惊!她已经厘清两条直线会在哪里相交!
结果呢,原来这个女孩在跟另一个女孩解释如何编织有多色菱形花纹的袜子。
我,因此之故,学到了一课:女性的头脑确实有能力理解解析几何。许多年来不断坚持男女完全平等、而且有著同样理性思维能力的那些人,也许有点道理(虽然他们面对的是「相反情况似乎才正确」的所有证据)。困难可能只不过在于,我们从来没有发现怎样跟女性心灵沟通。假如方法对了,也许你就能得到些什么成果。
洗幽睦锩俺隼吹模
现在,让我继续谈谈我小时候的数学初体验。
我父亲告诉我的另一件事情,我不太能说得很清楚,因为其中牵涉到的情绪多于可以述说的故事。那件事情就是:任何一个圆的周长跟它的直径的比值永远都是同一个数值,不管圆的大小为何。那对我来说,并不那么不明显,可是那个比值有很多看似不大可能的特性,真是个神奇的数字,很深奥的数字,那就是「稀梗ㄕ馐歉鱿@白帜傅男⌒矗。这个数字有很多年轻时的我不大了解的神秘特质,不过这是很棒的事情,结果是,我到处找寻系淖儆啊
后来,当我在学校学会如何把带分数写成有小数字的数字时,我把三又八分之一写成3.125。我记得有个朋友曾经把闲闯烧飧鍪字,所以我也这样写,但老师替我修正为3.1416。
我举这些例子想说明的是事件所带来的影响。那个数字的神秘、神奇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不是数字本身是啥。许久以后,当我在实验室做实验时——我指的是家里自己架设的实验室,东弄弄,西弄弄。噢,对不起,我没做什么实验,我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实验;我都尽在东弄西弄而已。总之, 我制造过很多收音机和小机械。我尽在做些无聊事情。慢慢的,透过一些书和手册,我开始发现有些关于电和电阻的方程序……。
有一天,翻著某本书,看著某些方程序时,我看到一道算出共振电路频率的方程序,那个方程序是2溪螸C,其中L是电路的电感(inductance) 值、C是电路的电容(capacitance)值,而弦苍谄渲校但圆在哪里呢 ?你们现在都在笑,可是当时我可是极认真的。鲜歉随著圆而来的,而 这里的显蚴抢醋砸桓龅缏罚它代替了原先的圆了。你们刚刚在笑的家伙,晓得那个鲜谴幽睦锱艹隼吹穆穑
我不由自主的爱上了那家伙。我无法控制的到处找它、不停想它。然后我恍然大悟,当然了,电路中的线圈就是圆形,一圈一圈的。大约又隔了半年之后,我找到另一本书,书里列出一些方程序可计算出圆形线圈以及方形线圈的电感值,而这些方程序里还有其它的夏亍N铱始从头再思考一遍,醒悟到其实那个喜⒉皇抢醋栽残蜗呷ΑO衷谖腋了解这些东西了;
但内心里,我还是不怎么知道那个圆形在哪里,嫌执雍味来……
名词的定义不等于科学概念
我想说几句话,容许我打断刚刚那个小故事。我想说的是关于「字」和「 定义」,因为你必须学会那些字。那并不是科学,但这并不代表说,只不过因为它不是科学,我们就不用教这些字词。我们并不是在讨论要教些什么,而是在讨论科学是什么;知道怎样把摄氏多少度转换为华氏多少度,
并不是科学。
同样的,要是你在讨论绘画是什么,你不会说绘画就是等于知道3B的铅笔芯比2H铅笔芯软而已。当中,很明显的大有分别。这并不等于说,教艺术的老师不应该教学生这些知识,或者画家不懂这些也可以继续过活。(其实,只要花一分钟试试两种铅笔,就知道答案了;但那是一种科学方法, 绘画老师也许没想过需要做此说明。)
为了能互相对话,我们必须用到字词,而那完全没什么不对。但知道其中的分别是个好主意,另一个好主意是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在教的是科学工具,就像一些字呀、名词等等,而什么时候我们则在教科学本身。
再说清楚点,我就要找一本科学书来狠批一顿的了。但这是不公平的,因为我很确定只要花点小聪明,我就能够同样狠狠批评其它的科学书。
有本小学一年级的科学图书,在第一课中就用一种很令人遗憾的态度来教科学,因为它一开始就介绍了一些错误的科学观念。那里有几幅图画,上面是一只小狗,可以上紧发条的玩具狗,有一只手靠近发条的旋转钮,然后玩具狗就能够走动。在最后一幅图画下面,课本问:「是什么使得它能走动的?」之后,又有一张真狗的照片,以及相同的问题:「是什么使得牠能走动的?」再来是一张摩托车的照片,以及同样的问题:「是什么使得它能走动的?」。
起先,我以为他们接下来准备说科学到底是什么:物理啦、生物啦、化学啦。但不,答案都在教师手册里;原来我要尝试学习的是:「是能量使得它(牠)能走动。」
请注意,能量是一个寓意很深远的概念。它是个非常非常难弄对的东西。
我的意思是,想厘清能量这个概念,直到能够正确运用它,能够应用能量的概念导出一些正确结论,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完全超出小学一年级的范围了。这等于说:「上帝使得它走动,」或者说:「小精灵使得它走动 ,」或:「能够走动的能力使得它能走动。」(其实同样的,你也可以说:「能量使得它停止不动。」)
我们用这样的方式来说吧:那只不过是「能量」的定义,而这定义应该反过来叙述才对。我们也许可以说,当某些东西能移动的话,表示里头有能量,但不是「使得它能走动的是能量」。这是很微妙的分别。这跟「惯性」这个说法情况相同。或许我可以用以下的说法,来厘清其中的分别:
如果你问小孩子,到底是什么使得玩具狗会走动;如果你问任何一位寻常百姓,是什么让玩具狗跑动。那样才是你应该思考的事情。答案是,因为你把发条上紧了,当发条拚命重新松开时,便推动著其它的齿轮。那是多么美好的开始念科学的方法!拆开那玩具吧,看看它到底是怎么运作的,领略一下齿轮有多聪明,用心看看那些机械结构。学一点有关这个玩具的种种:玩具是如何拼装起来的、人们的智能巧思、设计这些机械和其它东西等等。其实那些问题很好,只不过答案有点不幸,令人遗憾,因为他们尝试教导的,只不过是能量的定义,但小孩子啥也没学到。
假定有个学生说:「我不觉得是能量使得它走动。」这样的讨论会把我们引导到什么方向呢?
终于,我想到了一个方法,能够检验你究竟是在教概念,抑或在论述一个定义。试试这样做吧:你说:「不要提到你刚刚学到的那个新名词,试试看用你的语言,重新把刚才学到的东西讲述一遍。」「不要提到『能量』这个名词,现在告诉我,你对小狗的跑动或动作有什么理解。」结果你办 不到。于是,除了一个定义之外,你啥也没学到。你什么科学也没学到。
也许那也没什么大碍,也许反正你根本没想过要立刻学到什么科学,而觉 得应该先学些定义。但做为学习科学的第一课,那样的做法不是很有可能
把学生毁掉吗?
我想,做为生平的第一课,为了回答一些问题,而学习一个神秘莫测的方程序,是很糟糕的。那本书还有其它的例子,例如「重力使得它掉下来」、「你的鞋底因为摩擦力而愈磨愈薄」等等。鞋 愈磨愈薄,?因为它在 路面上磨,而路面上的凹凹凸凸将鞋底一小片一小片的拔走。单单说鞋底 变薄的原因是摩擦力,这是很悲哀的,因为这不是科学。
这才是学习科学的第一课
等到我比较有概念之后,父亲也跟我讨论了一下能量这东西。我晓得他要 鍪裁矗因为其实他说的基本上是同样的东西,虽然他用的并不是玩具? 的例子。如果他要给我上同样的课,他会说:「它会跑动,是因为太阳照 射的关系。」我就会说:「不!那跟太阳照射有什么关系?它会跑动,是 因为我把发条旋紧而已。」
「那为什么,我的朋友,你有办法动手把发条旋紧?」
「我吃东西呀!」
「我的朋友,你吃些什么东西?」
「我吃植物。」
「而植物又是怎么长出来的?」
「植物长出来,是因为太阳在照射。」
那只活的狗,道理也一样。汽油又如何呢?答案是:长期累积下来的太阳能被植物吸收之后,藏在地底。其它例子全都以太阳收尾。因此,我们教科书里谈到这个世界的同一个观念,用不同的说法描述之后,竟变得很让人兴奋。我们看得到的所有在移动的东西,都是由于太阳的照射才会移动。它真的说明了一种能源和另一种能源之间有些什么关连,而小朋友也可以反驳。他可以说:「我不觉得这是由于太阳在照射,」接著你们可以展开一场讨论。因此,这是有很大分别的。(后来我跟我父亲挑战潮汐的问题,以及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地球旋转,而再一次接触到大自然的奥秘。 )
那只是一个例子,说明定义(这是有其必要的)和科学之间的分别﹒我唯一要提出的抗议,是在这个例子中,它居然成为学习科学的第一课。事实上,它当然应该晚一点才出场,告诉你什么是能量,但不是单纯用来回答像「是什么使得小狗会走动?」这样简单的问题。教小朋友就应该给他一个小朋友的答案。「把它打开,让我们看看里头是怎么一回事。」
科学就是耐心
在森林里和父亲散步时,我学到很多东西。例如说,在雀鸟的例子中,他不会提牠们的名字,而会说:「看,注意雀鸟总是在啄自己的羽毛。牠经常啄羽毛。你猜,牠为什么会啄自己的羽毛呢?」
我就猜因为羽毛乱掉了,而牠尝试将羽毛整理好。父亲说:「好,那? 毛什么时候变乱了?或者说,羽毛是怎么乱掉的?」
「当鸟飞行的时候。牠走来走去的时候,一切都没问题,但当牠飞行的时候,羽毛就弄乱了。」
然后父亲会说:「照你这么说,接下来你就会猜,跟『羽毛已经整理好,而在地面上已经走了好一会儿』的情况相比较,结果应该是当鸟儿刚著陆的时候,牠比较会去啄羽毛。好,让我们看看是不是这样。」
于是我们就周围看看,仔细观察。结果发现,就我们所能分辨的看来,无 论在地上走多久,或者是刚刚飞行完毕,雀鸟啄羽毛的频率都一样,而不单只是飞行之后而已。
因此,我的猜测错掉了,而我想不出正确的理由,这时父亲才揭开谜底。
这是因为雀鸟身上有虱子。父亲教导我说,羽毛上有很多碎屑掉下来,那是可以吃的东西,虱子就吃这些东西。而在虱子的身体上呢,牠们腿上的 关节中会分泌出一些蜡,而有一种能以这种蜡维生的小虫就住在蜡里面。
对这些小虫子来说,这种食物来源太丰盛了,牠不太能将它完全消化,于是从尾巴分泌出一种饱含糖分的液体,而在这液体之中,又有一些小生物住在那儿……。
事实上,他说的不大对,但态度是对的。首先,我学到了寄生虫,一只寄生在另一只身上……又寄生在另一只、另一只的身上。
第二,他接著说,在这个世界里,只要有能吃进肚子里、能维持生命的食物来源,就会有某些生命体想出办法来利用这些食物;而任何剩下来、多出来的东西,也会有其它生命体把它吃掉。
重要的是,尽管我没有追踪到最终的结论,这些观察结果就已经是一片神奇的黄金,带来神奇的结果。这真是美妙之极的事情。
假如有人告诉我,要进行观察,列一张表,写下来,做这些、看那些。而当我写好我的观察名单,他们就只是把这单子土硗庖话偃十张单子叠? 一起,夹在档案夹里,那么我学到的就只会是:观察到的结果都是蛮沈闷的东西,从中得不到什么。
我想,至少对我而言很重要的是,如果你要教别人进行观察,你应该让别人看到,从观察中可以得到一些美妙的东西,那样我才能学到科学是做什么的。其实,科学就是耐心,如果你用眼睛看、用心看、专心一志,从中就会得到很好的回报。虽然并非每次都能这样,但结果是,当我长大成比较成熟的人之后,我就会不怕辛苦,一小时一小时、甚至经年累月研究题 目。有时候要很多年,有时候不用那么久;许多时候都失败了,很多东西跑到字纸篓里;但就像我小时候已经学会了去预期「偶然会从观察里找到 一片黄金经验,发现新的理解」,所以我会很有耐心的继续做下去。因为我没有学过的,是「观察都只不过是些不值得做的事」。
请告诉小朋友,这是个奇妙的世界
顺便一提:我们在森林里,还学到了其它东西。我们就那样在森林里散步,尽情观察、讨论很多事物。例如讨论生长中的植物,树木为了阳光而挣扎、它们如何尽力往上生长,但同时要解决将水分送到三十五或四十英尺以上的问题;而位于地面上的矮小植物又如何找寻穿透到地面上的阳光、 如何生长等等。
当我们看完了这一切之后,有一天,父亲又带我到森林里,说:「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在森林里不断的观察,可是事实上,我们只看到其中的一半,刚好一半。」
我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们一直在观察这些植物怎样生长,但相对于每一丁点的生长,就一定有同样分量的衰腐,否则物质会永远的只有被消耗掉。逝去的树躺在那里,耗尽了它从空气中、从地表上汲取回来的一切,不会就那样回归到地表或空气中,而由于缺乏维生的材料,因此也长不出什么来。因此,喽杂诿恳欢〉愕纳长,一定会有刚好同样分量的腐烂衰颓。? 接下来许多次,每当我们在森林里散步时,我们会把老树桩弄断,看到里 头奇形怪状的虫子和长出来的蕈和暇。这无法让我看到细菌,但我们看到、体会到那种使坚硬刚强的东西软化衰落的效应。我看到,森林是一个永不停息、将物质转来变去的过程。
我父亲有很多这类关于各种事物的奇怪描述。开头,他会这样说:「假定火星有个人跑到地球来看看这个世界。」这是个「看看这个世界」的好方法。再举个例子,我在玩电动火车时,父亲跟我说,这世界好比是一个用水推动的巨大轮子,巨轮上接了很多铜线,四面八方向外延伸;另外还有许多小轮子,巨轮转动时,所有的小轮也转动起来。巨轮跟小轮之间的关系只有铜和铁,没有其它了,没有其它会动的部分。你转动这巨轮,各地的小轮子都转动起来,而你的小火车就是其中之一。父亲告诉我的,是个很奇妙的世界……
科学就是怀疑
我想,科学可能是像这样的东西:在这个星球上,出现了生命的演化,演化到了某个阶段,动物冒出头来了,而动物具备了智能。我并不单指人类这种动物而已,而是泛指那些会玩耍的动物,能从经验中学到点什么的动物,例如猫。但在这个阶段,每只动物都只能从牠本身的经验来学习,又或者牠能教导另一只动物,或者牠看到别人如何做等等。因此出现了一种可能,就是所有动物都能够学会某种事情,只不过这个传授过程效率不够高,而牠们会死亡,那些已经学会的动物也会死亡,根本来不及传授给其它动物。
问题是,某些人从某些意外事件学到东西之后,其它人从他那里学到这份经验的速度,可不可能追得上忘记东西的速度,不论是记忆力不好,或者是由于学生或发明者的死亡?
那么,也许后来出现了这么一个时刻:在某些物种中,学习的速度加? 了,快到忽然之间出现了全新的局面;某只动物可能在学会了某些事情之后,传授给另一只,再传授给另一只,而且速度够快,使得这个族群再不会失去这份学习。结果,就整个族群而言,知识的累积,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种情形被称作「时间共存」(time-binding)。我不知道是谁开始使用这个名词的,总之,我们这里就有一些这种动物的样本,坐在这里试图把某个人的经验保存下来,移植到另一个人身上,每个人都尝试著从别人那里学到东西。
整个族群拥有集体记忆、拥有累积而来的知识,能一代一代传下去的现象,对这世界来说,是史无前例、全新的现象。可是,这个过程带著一种疾病:错误的想法也有被传到下一代的可能,换句话说,被传播的想法也许对整个族群而言是不利的。这一族人拥有一些想法,但这些想法不见得一定会带来好处。
于是,曾经有这么一段期间,虽然许多想法累积得很慢,但除了累积有价值和实用的东西之外,还留下了各式各样的偏激、奇异、古怪的信念。
然后,发现了一个避免生病的方法,就是对于从过去留传下来的东西要抱著怀疑的态度,怀疑那到底是不是真实无讹,而且打从一开始,就要尝试找出到底情形如何,一再与自己的经验相验证,而不是上面流传下来什么,就照单全收。
这样就是科学了:发现某些有价值的结果后,用新的、直接的经验来与之相互印证,而不一定接纳、信任族群间过去流传下来的经验。这是我的看法,也是我能提出的最好的定义。
科学就是别理会专家
我想提醒你们一些大家都很熟悉的事情,好提振一下各位的热忱。宗教教诲的是道德课题,但他们不只教一次而已,你会被启发、再启发。我觉得一再的启发、鼓舞是必要的,我们必须记得科学对于儿童的价值、对成年人的价值以及对其所有人的价值。不单只是因此我们就会成为更好的?民、更能控制大自然,其实还有些别的东西的。
其中一种价值,就是由科学所营造出来的世界观。透过新经验得到的结果,我们发现了世界的美和奇妙。也就是说,我刚刚提到的奇妙事物:东西会动的原因是太阳的照射,这是个很深远的概念,很奇怪,也很奇妙。(不过,并不是所有事物都因为太阳照射才会动。地球的自转就和太阳照射无关,最近在地球上完成的核反应是另一个例子,这是一种新的能源。火山活动也很可能是由太阳之外的力提供能量的。)
学过科学之后,世界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同!举个例子,树木的主要构成成分是空气,所以等到它们被燃烧时,一切又回到空气中。在燃烧的火焰里,原先从太阳吸收进来、被封锁在那里将空气转变为树木的热量,重新被释放出来;剩下来的灰烬呢,全都不是来自空气,而是来自固固实实的地球。
这些事情美丽万分,而科学的内容,充满了美妙的类似东西。它们很有启发性,可启发我们自己,也能用来启发别人。
科学的另一项特质,是它教导我们理性思维的价值,以及自由思想的重要;正面的结果就来自「怀疑课堂上所教授的东西是否全部正确」。在这里,你必须小心分辨,小心把科学和有些时候用在建立科学上的形式或程序步骤区分开来,特别是在教书时。说「我们写这写那、做实验、观测,以及做这些做那些」都很容易,你大可一五一十的模仿那形式。不过各式各样的伟大宗教,也是由于盲目模仿形式、没有好好记住伟大领袖的教诲而荡然无遗。同样的,很有可能发生的是,单单模仿形式而称之为科学,但其实只是伪科学。就这样,今天在许多机构和组织中,由于伪科学家的专蛮横行,我们全都深受其害。
例如说,我们看到有很多关于教学的研究,其中研究人员进行观察,制作数据表,做统计,但这些研究并不就此变成堂堂正正的科学、堂堂正正的知识。它们只不过是一种科学的模仿版本,就好像南海群岛的土著用木头制造停机坪和无线电塔台,然后预期会有一架伟大的飞机从天而降一样。
他们甚至还造了一架木头飞机,跟他们在岛上其它外国机场上看到过的飞机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这些飞机竟然飞不起来!
类似的伪科学仿效的结果,是制造出一批专家,正如你们当中许多人一样,是教育专家。身为教师的各位,真正在基层教导小朋友的你们,也许偶尔应该怀疑一下那些专家。从科学中学习吧,你一定要怀疑那些专家!事实上,我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定义科学:科学就是「别理会专家」这个信念。
科学就是真智能
当某人说科学教的是这些和那些时,他其实是误用了这个名词。科学没在教东西;经验才在教我们东西。如果他们对你说科学证实了这些事情,你也许会问:「科学怎么样证实这些了?科学家是如何找出证据的?怎样找?找到哪些证据?在哪里找到的?」证实了这些事情的,不是科学,而是这个实验或这个效应。听到关于这个实验的种种时(但我们必须聆听完所有的证据),你跟任何人一样有同等的权力,判断是否因此得出一个可被重复引用的结论来。
在一个如此复杂、真科学依然寸步难行的环境中,我们必须依赖、回归到旧式的智能,依靠某种直截了当的「直观」。我在尝试的,是给各位站在基层的老师们一些激励,你们应该对普通常识和与生俱来的智能多抱些希望和信心。那些带领著你们的专家,也可能犯错的。
我大概大大损毁了这个系统,以后加州理工学院的学生再不会像以前那么优秀了。我觉得我们活在一个不科学的年代,在这样的年代里,差不多所有的大众传播、电视里的用字、书本等等,都是很不科学的。这并不等于说他们都很坏,但他们都不科学。而因此,出现了某些以科学之名而存在的「知识专制」。
最后要提一下,人的一生,止于坟墓。每个世代从经验中发现的东西,必须往下一代传下去,但在传承的同时,必须兼顾一些微妙的平衡,有所尊重,也有所唾弃,这样整个种族(现在大家已警觉到种族会感染到的毛病)才不会硬将它的错误强加于年轻一代的身上,而是确确实实的将累积下来的智能,以及体认到「这些智能不一定是真智能」的智能,一起传下去。
我们必须教导的,是同时接纳及摒弃过去,达成平衡。这需要蛮多技巧的。在各个学问中,唯有科学本身包含了「相信上一代伟大导师永远正确,是很危险的」这样一课。
所以,大家继续努力吧。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