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哲学在基督教与古罗马人之间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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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07 国永 橡树文字工作室
书评读后《护教篇》
2世纪时,初代教会面临内忧外患,内有各种异端的纷扰,比如诺斯替主义、马西昂主义、孟他奴主义;外部遭受来自罗马政府的严酷逼迫;在身份认同上,还面临着与犹太教区分开来的挑战。在这种情势之下,出现了一批为基督教信仰辩护的护教家,殉道者查士丁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查士丁的护教作品有《第一护教篇》《第二护教篇》和《与特里弗的对话》(收于《护教篇》一书)。本文则会主要分析《第一护教篇》一书的写作对象、主要内容、写作特点及其在基督教教义发展史上的贡献及其历史局限。
写作对象
在《第一护教篇》第一章中,查士丁写道:“(我)代表各族中所有受到不当憎恨和恣意侮辱的人(本人就是其中的一员)向皇帝安东尼·庇护,向皇子哲学家、凯撒的亲子维里西姆(Verissimus),向庇护的养子、热爱学问的哲学家卢修斯(Lucius),并向圣元老院以及全体罗马人民呈上以下致辞和请求。”这表明,查士丁此书主要是写给逼迫基督教的罗马皇室家族、元老院,以及对基督教有误解的所有罗马人。
主要内容及写作特点
这本书呼吁罗马统治者要按照公正对基督徒进行调查,然后再予定罪,而不应该单单因为他们是基督徒就对之进行逼迫;他还针对罗马人对基督徒的指控进行反驳,宣告基督徒不是无神论者,而是敬拜独一真神的人;他们遵行严厉的道德法则,过着良善的生活,而且他们寻求的不是属世的国度,并不会妨碍罗马人;他还向罗马统治者宣告了基督教信仰的基本教义,宣称基督是旧约圣经预言的弥赛亚,他是上帝的独生子,为拯救世人,被钉于十字架,三天后从死里复活,升天,将来还要再次降临审判这个世界;他也批驳了一些异端比如马西昂的思想;还讲述了基督教的一些信仰实践和礼仪,比如洗礼、圣餐、主日聚会等。
查士丁的《第一护教辞》最让人感动的地方,是作者查士丁在统治者面前的勇敢和直言不讳。他挑战统治者说,如果他“宁要习俗不要真理”,“重视意见甚于真理”的话,“他的权能不过如强盗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他还在这本书的末尾,放胆向皇帝说:“这些事在你们看来若是合理的、真实的,那就尊重它们吧;如果你们认为这些事很荒唐,那就当作荒唐事摒弃吧,只是不要下令处死那些不曾犯错的人,像是对待仇敌一样。因为我们预先告诫过你们,你们若一如既往地行不义,必不能逃避将来上帝的审判”而查士丁的勇敢也导致了他最终成为一名殉道士。
查士丁写这本书的另一个比较突出的特点是,他经常诉诸理性。比如,他在2-3章中呼吁罗马统治者要按公正来进行调查时,就是诉诸理性。他说:“那些真正敬虔而有哲学头脑的人,理性引导他们只崇敬和热爱真理,而拒绝因循传统意见——如果这些意见毫无价值的话。因为健全理性会引导我们拒绝受那些行事与教导错谬的人指导;而且,追求真理的人也有责任尽一切努力选择行正当的事、说正确的话,即使自己的生命面临死亡威胁。”查士丁认为罗马皇室家族的很多人既然是哲学家以及爱好学问的人,就更应当留心听他的辩护。他还说:“如果没有人能证实所指控我们的任何事,那么真正的理性应禁止你们因为某个恶意谣言而冤枉无辜的人。”
查士丁也将基督徒所拜的上帝与罗马人所拜的诸神进行对比,进而将罗马人的生活与基督徒的生活见证作对比,从而向罗马统治者见证何为真信仰。他揭露了罗马人他们所拜的诸神都是假神,而他们的神话故事中的诸神会行一些淫乱之事,而这也导致了罗马人不洁的生活,比如制造偶像的工匠生活很淫乱,却雕刻偶像供罗马人崇拜;罗马人遗弃孩子,使他们沦落为卖淫者。基督徒所拜的上帝则是圣洁的独一真神,他要求基督徒按着理性去效法上帝的美德,而基督徒确实遵从上帝的命令过着的圣洁节制的生活,他们也以遗弃新生儿为大罪。
查士丁在护教的过程中,喜欢用类比的手法。他经常用古希腊文化来类比基督教中的一些教义,比如他用斯多葛学派的理论来类比将来世界要被烧毁;用古希腊神话中各种人物升天的故事来类比基督的升天;用朱庇特儿子所遭受的各种苦难来类比耶稣被钉十字架。有时,也会使用一些经验常识来作类比,比如,他用人从一粒小小的精子可以生出有血有肉的人形这一肉眼可见的事实,来类比我们现在所看不到的将来的复活。
查士丁在护教过程中常常将各种资源信手拈来当作工具,他利用的资源包括古希腊文化、圣经启示、政治信件等。
查士丁经常借用古希腊文化来为基督教辩护。比如,他在论述基督教信仰的复活教义,证明人在死后还有知觉时,引证古希腊的诸多神谕,还有荷马史诗中的尤利西斯挖掘壕沟的典故,以及包括毕达哥拉斯、柏拉图、苏格拉底等古希腊作家的观点。
但是查士丁诉诸最多的还是圣经启示,在15-17章,他向罗马统治者宣讲基督教是一个讲究道德的信仰时,通篇引用的都是新约经文中主耶稣的教导;在31-53章中,他向他们宣讲基督教的一些基本教义时,几乎每一章都大量引用新旧约圣经的经文来论证。
查士丁虽是哲学家,他也很会利用政治资源,比如在这本书的结尾处,他就附上了皇帝哈德良维护基督徒的一封书信。在信件中,哈德良要求官长们在接到指控基督徒的案件时,应该让原告提供证据,从而根据被告的罪行来量刑。而这封信正好与查士丁这本书的开头呼吁罗马统治者应该按公正调查基督徒遥相呼应。
主要贡献
查士丁《第一护教篇》开启了一个在为基督信仰辩护同时,也向异教徒阐明何为基督信仰正统的护教传统。他的护教与其是说他在为基督教辩护,还不如说,他是在向罗马当权者传福音。他在向罗马皇帝和元老院澄清罗马人对基督徒的一些错误的认识的同时,也向他们正面宣告了基督信仰的核心教义。而宗教改革时期加尔文的《基督教要义》可堪将这一传统发扬光大的典范。
查士丁是一名饱学之士,在信主之前,他是柏拉图派的哲学家,信主后,也一直将古典哲学作为工具来为基督教辩护。在利用各种资源来护教这一点上,查士丁开启了一个使用理性和古典哲学思想来护教的传统,而这一传统影响深远,不论是初代教会的神学家亚历山大的克莱门、卡帕多西亚三教父,还是中世纪的经院神学家阿奎那都植根于此。针对查士丁利用古希腊哲学思想来护教这一点,德尔图良曾提出批评说:“雅典跟耶路撒冷有何关系?”但是,查士丁并不是单单借用哲学思想来护教。他最重要的资源还是圣经启示,其次才是古希腊哲学思想。他认为,基督教才是真正的哲学,古希腊的哲学家,比如柏拉图都是受惠于摩西。查士丁其实是借用古希腊哲学思想,在基督教和深受古希腊思想影响的古罗马人之间搭了一座桥梁。而在这一点上,查士丁很值得当代的中国基督徒学者来借鉴。因为,中国人深受儒释道思想的影响,中国基督徒在向国人传福音时,必须要面对这些文化。
查士丁的《第一护教篇》在整理基督教的基本教义的过程中,也做出了一些重大的贡献。奥尔森说:“殉道者查士丁因为他的创见——基督是宇宙的逻各斯,以及基督教是真哲学,毫无疑问地配得‘2世纪最重要护教者’的尊称。”查士丁最为有名的贡献,就是借用古希腊哲学中的逻各斯观念,提出了逻各斯基督论。他认为,在耶稣基督降生以前,基督是作为逻各斯存在于世界的,他透过犹太先知与希腊哲学家来说话。他称逻各斯为“道种”,每个人都分有这“道种”,只是拥有比例不同,所以都可以认识真理,而只有基督徒能完全认识基督,因为基督在耶稣里道成了肉身。查士丁在《第一护教篇》第5章中说:
“在希腊人中,理性(逻各斯)借着苏格拉底胜利地定了鬼魔的罪;不但如此,在野蛮人中,它们也被那理性(或曰道、逻各斯)本身所定罪,这理性—道穿戴形状成了人,被称为耶稣基督;我们因顺服于他,不仅不承认干这种事的是神,还断定它们是邪恶而不敬的鬼魔,它们的行为就是与追求美德的人,也无法相提并论。”
历史局限
但是,事情总是两面的,因为查士丁过于依赖古希腊传统,再加上一些时代因素,使他的神学思想也有一些历史局限。而这些局限主要体现在查士丁的创造论、基督论、救恩论之上。
首先,在创造论上,查士丁认为上帝是从无形式的质料创造了万物,而这与从无中创造出世界的经典创造论有着很大的区别。比如查士丁在第10章中说:“我们已经领过教,知道他起初出于他的圣善并为了人的缘故,从无形式的质料创造了万物。”在第59章中,他说:“柏拉图及其追随者、还有我们自己都已经知道,并且你们也可以信服:整个世界是凭上帝的话,从摩西前面提到的物质(substance)创造出来的。”究其原因,查士丁很有可能是受到了柏拉图的质料先存理论的影响。
在基督论上,查士丁虽然提出了逻各斯基督论,承认耶稣基督是神,这在确立基督的神性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他却认为基督的神性地位要次于父上帝。比如,在13章,他说:“我们会证明我们是合乎理性地敬拜他,因知道他是真上帝的儿子,我们把他放在第二位,并把说预言的圣灵放于第三位。他们宣布我们发疯了,竟然把一个被钉十字架的人置于仅次于永恒不变之上帝、万物之创造主的位置;因为他们无法分辨这里面的奥秘。”
在救恩论上,查士丁认为人有自由意志,可根据自己的意志择善避恶,而上帝也会根据人自己的选择来以永生或永刑待他。他还提出不论基督徒还是没有接受基督的异教徒,他们都分有“道种”。而一个异教徒,只要他按理性生活,他就是一名基督徒。
查士丁为了对抗当时比较盛行的宿命论,而高举自由意志。因为宿命论会抽离道德的根基,他说:“人类若没有能力凭自由意志择善避恶,那他们对自己的行为,不论什么样的行为,也就没有责任可言了。”查士丁提出人有自由意志选择善恶,因此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这一点上,查士丁的观点无可厚非。但是,如果离开了人犯罪堕落扭曲了自由意志这一视角,很容易得出只要靠着人的自由意志就可以得到救恩的观点。而这也难怪,查士丁会得出异教徒只要按理性生活,他就是基督徒的结论。
对于按理性生活的异教徒,查士丁在46章中说:“我们受到这样的教导,基督是上帝的头生子(first-born),我们上面说过,他也是各族人都分有的道,而那些按理性生活的人都是基督徒,尽管他们一直被认为是无神论者。比如在希腊人中有苏格拉底、赫拉克利特以及诸如此类的人,在化外之民中有亚伯拉罕、亚拿尼亚(Ananias)、亚撒利亚(Azarias)、米沙利(Misael)、以利亚(Elias)以及许多其他人,他们的名字和作为我们这里不一一列举,因为我们知道那会显得冗长乏味。”
而查士丁的这种救恩论,与传统的基督教教义大相径庭。
虽然有上述局限,但是毕竟瑕不掩瑜。查士丁的《第一护教篇》不仅在基督教历史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而且放于今天,依然很值得我们去学习和借鉴。在目前的中国,基督教依然面临着逼迫,偶像崇拜盛行,而且各种异端思想也很多。我们当学习查士丁,勇敢指出执政者抵挡真理的错误做法。并且尝试与中国传统文化对话,用中国人所能理解的方式,将基督信仰的基本真理表达出来。
查士丁著《护教篇》,石敏敏译,北京三联书店,2014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