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和妈妈一起去看望外婆。我第一次在房间里大声吼了对床的一个阿婆。
外婆除了能偶尔认出我妈、认出我之外,意识已经很不清楚了。几天前,又刚发了流火,烧到40度,她94岁了啊,当时医生问要不要进行抢救,我妈无法回答,我回答了:“除了降温和打点滴,不要进行其它抢救,所有责任我来承担。”外婆挺过来了,烧退了,流火退了。但毕竟是一场高烧,这么大年纪了,恢复肯定是很慢的,她几乎天天在哼哼,她一定很难受。
连续几次,每次去看外婆,对床的阿婆都要说我外婆吵,说我外婆白天哼晚上哼,我妈低声下气地赔不是,我没发声音,几次都没发声音。我妈也和院方沟通过,院方说对床的阿婆不肯换到别的房间,我妈和我商量后,只能同意让院方每晚给外婆打一针镇静剂。(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想骂人了。)
今天,又发生了。
“你妈吵得来啊!”
“阿婆对不起对不起!”我妈又在低头哈腰了。
“从今天早上一直哼到现在,没有停过。”
“阿婆,我妈刚生好病,肯定很难过,不好意思啊!”
“难过么又哼不好的咾,有什么好哼的!”
“我妈她脑子不清楚了,她自己也不想的啊。”
我只觉得胸口的火在往上窜,但还是提醒自己是幻听是幻听是他妈幻听,我喂外婆吃香蕉,因为吃香蕉的时候,外婆能不哼哼。
我妈去付下个月的费用。
外婆香蕉吃完了,又开始哼哼。
“你看,你看,又开始哼了,哼不停了!我真正是烦死了!”
我可没有我妈的耐心去跟她搭腔,我就拿出手机给外婆看里面的照片,看我外出旅游的照片、看手手练空手道的照片、看我爸妈的照片,外婆就不哼哼了。
可是照片看完了,重复了几遍之后外婆又开始哼。那我就玩手机游戏给外婆看,我玩打钻石的游戏,红红绿绿的钻石叮叮当当落下,好漂亮!声音好好听!外婆开心地笑了。
对床的阿婆此时刻薄地说了一句话:“拿外婆门槛伐要忒精哦!侬看,现在伐哼了闹!说明伊哼是存心额!”
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几步冲到老太跟前吼:“吴阿婆,你不要为老不尊,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你说我、说我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我外婆!什么她门槛精?什么她存心的?你以为她哼哼她很开心?如果她脑子清楚她懂,她愿意这样吗?你不要以为现在你能走能动脑子清楚就代表你永远不会像我外婆这样,我告诉你,你再说这种刻薄的话,不要怪我不客气!”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外婆又开始哼哼了。
我的怒火引来了护理员和其他的老人,我妈也回来了。于是,有人开始问我怎么回事,有人开始指责我。吴阿婆开始哭诉自己悲惨的遭遇。我妈又挤进去赔礼道歉。我则被一个护理员拉到走廊里好言相劝。我犟头倔脑,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我只是反复对这个护理员说一句话:“我就是不允许她这么说我外婆,就是不可以!!!”
等人群渐渐散去,我回到房间里,吴阿婆别过脸,切,我又不要看你!一边凉快去!
外婆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就看着我。我戴上墨镜,拿出手帕,跟她玩躲猫猫的游戏,把脸用手帕遮起来,然后突然拿开,嘴里叫:“眸?!”,就是大人经常逗小毛头的游戏,一遍一遍又一遍,每一次看到我的脸从手帕后出来,外婆的眉毛就会一跳,眼睛一眯,嘴巴一咧,笑了。恍惚间,时光交错,这游戏想必我小时候,外婆也和我这样嬉戏过。
只是,如今,墨镜上都是我的眼泪,还不敢让外婆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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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普通 于 2012-8-5 00:3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