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母爱的守望

母爱的守望
作者： 邬锦晖  
    穿过村东头那片修长的白杨树林，只见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傍山而过。河面不宽，约莫二十来米，但水流湍急，哗哗的声响像是一首从远古飘来的歌谣，日夜不停地吟唱着。
    这天傍晚时分，阿婆在小宝的搀扶下，步履踟躇地来到小河边。她静静地站在一棵白杨树下，睁大一双昏花的老眼，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那一条湍急的河流，默默地对着河面守望。
    小宝顺着阿婆直视的方向看了看，想起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一件事，如今还令他感到后怕。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他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来到河边洗澡。下河不久，一个年龄稍大点的男孩突然提出游泳比赛，看谁游得远。小宝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水性不差，游泳的水平也比其他孩子好。可就在他向河心游去时，双脚突然抽筋。眼看就要往下沉，他使尽全身力气大声呼救。小伙伴听见后，个个吓得赶忙朝岸边游去。就在这危急关头，阿婆的儿子大春正好打这里经过，他来不及脱去身上的衣服，纵身一跳，用力朝河心游去。小宝得救了，可大春由于身疲力竭，最后被旋涡卷走。村民们得知这个消息，顺着河流沿下游寻找，可是找了三天三夜，始终没有发现大春的下落。小宝的父母为了安慰失去儿子的阿婆，天天要儿子小宝陪护，每到傍晚时分，阿婆就来河边守望，她以为儿子还会回来。想到这里，小宝眼泪出来了，仰起脸对阿婆说：“阿婆，我们回家吧，天都黑了！”
    阿婆像没听见似的，只顾自己低声细语：“儿啊，你怎么还不回呀，娘想你啊！”说着，一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下来。
    小宝见牛阿婆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边哭边叫道：“阿婆，别哭了，再哭，你的眼睛会哭瞎的。”
    夜色越来越浓，河面上渐渐地被一层薄薄的雾翳笼罩了起来，远远看去，像一条灰白色飘带，紧紧地缠绕着这座美丽的山村。
    远处，传来几声狗的吠叫，伴随着朦胧的夜色，走过来一位年轻少妇。少妇走到阿婆身边，轻轻地唤了一声：“娘，咱们回家吧，你每天这样，我担心你会出事啊。”
    阿婆瞥了少妇一眼，又把目光最后一次扫过河面，自言自语道：“儿啊，娘回家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明天我还来这里等你！”
    阿婆在少妇和小宝的搀扶下，一步一回头地朝家里走去。
    第二天、第三天……每天的傍晚时分，村里人都含着泪，目送小宝牵着阿婆的手，一步一步朝河边走去。
    一转眼，时令已进入深秋。阿婆由于过于思念儿子，天天以泪洗脸，最后把眼睛也哭瞎了。她的媳妇——那位年轻的少妇，自儿子大春再没有消息后也离她而去，小宝的父母为了报恩，只好把阿婆接到自己家里去住。
    一天从河边回来，小宝的母亲端着一碗热喷喷的饭菜递到阿婆手里，亲昵地唤道：“娘，大春兄弟走了，你现在就是我的亲娘，小宝就是你的亲孙子，我们一家会养你到老，你不必天天伤心了。”
    阿婆听到这里，放下碗筷，竟然放声呜咽起来。她怎么能不伤心呢？大春出生时，她已经三十八岁。在大春之前，阿婆还生过两个儿子，但一个难产死了，一个长到十岁不幸被河水淹死。大春三岁那年，老伴儿离她而去，她没有再嫁，而是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好不容易盼到儿子今年结婚，她自以为可以享享清福，以后等孙子出世在家带带孙子，谁会想到儿子说走就走了呢？难道命运注定她这一辈子做孤寡人吗？想到这里，阿婆觉得自己就像一颗灾星，是不祥之物，是她把儿子和老伴给害死了。如今儿子走了，媳妇还没呆上半年，也跟着别人私奔了，丢下她一个瞎老婆子孤零零地守着这个世界，能说她不伤心吗？
    小宝见阿婆越哭越伤心，懂事地把一只脚跪在地上劝她道：“阿婆，大春叔走了，你还有我的娘和爹呀，他们都是你的儿女，你就把我当作你的亲孙子吧！阿婆——”小宝一边哭，一边用手拭去阿婆眼角的泪水，然后抓住阿婆的双手不放。
    一晃，到了第二年春天，天气渐渐暖和了，可阿婆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脚也不像以前那样听使唤了，但她每天依旧要去河边守望。
    又是一个晴朗的傍晚，阿婆在小宝的搀扶下，像往日一样，穿过村东头那片白杨树林，来到河边。她虽然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她能听到哗哗的河水声响，那是她儿子在对她呼唤。她相信儿子没有死，总有一天，儿子一定会回来的。
    阿婆想累了，也站累了，小宝便扶着她坐在一块还有些热气的石头上，自己便蹲在一旁尽情地玩耍。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婆冥冥中听到一声“娘”的叫唤，她看见儿子身着一件平时爱穿的白衬衣从河面上飘飘而来，便马上站起身，张开双臂朝儿子走去。
    蹲在一旁的小宝发现阿婆有些异常，马上奔过去抱住阿婆。阿婆因思念儿子神智有些不清，以为是儿子搂着她，便老泪纵横地哭道：“儿啊，娘想死你了，你怎么才回啊！”说着，用布满老茧的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小宝的头。小宝感到莫名其妙，放声地叫喊：“阿婆，是我，我是小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