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延安高架路，成了不折不扣的空中停车场。
我心急如焚，却又莫可奈何。正在心中暗自叫着苦，云的短信来了：“俺到了。”
抓住车子尚不能动弹的间隙，我赶紧回复：“我已到了下匝道口，现正堵着呢。”
云随后的一句话把我给刺着了：“你迟到，你埋单。”
放眼远处，数不清的车的尾灯汇成红色的海洋。
我急得抓狂，向她发出毒誓：“我不能迟到，我要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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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请客的饭店，是丁香花园的申粤轩。
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今天甫一见面，她便赞不绝口：“这个地方哈嗲么。”
我不免得意起来：“我推荐的饭店，能不嗲嘛。”
我告诉云，丁香花园，本是晚清大臣李鸿章金屋藏娇的地方。在这里吃饭，会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我们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透过一排落地窗户，可以看见几棵高大的樟树，和一片黑魆魆的草地。
我说：“现在来这里吃饭还不是时候。夏天的时候，来这里喝午茶，除了能看见青青的草坪，还能听见老树上知了的唱歌声。”
我不无遗憾地说：“前几日，气象预报讲，今日有大雪的。结果……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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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云，已有二十二个年头了。她是我的第一届学生，只小我九岁。
记不清第一次和云吃饭，是在什么时候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自此以后的每一年里，我们都会聚上二到三次。
久而久之，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
云原先为公家办事，拿着不痛不痒的俸禄。六年前，她毅然下海经商，如今已小有成就。
说实在的，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体制内的云：单纯。自她进入商圈后，接触了太多的社会阴暗面，人变得有一点颓废。
云现在很会喝酒。她说：“要不是我们今天都开车，就让我们大醉一场吧。”
但是，云居然没有学会抽烟。我的潜意识是：在生意场上孤身打拼的女子，十有八九都是会抽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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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原先单位的师父，是一个姓高的工程师。高工博学多才，平易近人，在工作上，曾给予云很大的指导。
高工的肾不好：一开始，经常血透；到后来，几近衰竭。
为了活命，高工换了肾，并因此欠了一屁股的债。
术后的几天里，一切都很平稳；然后，便是风云突变，出现了严重的排异现象；不久，高工死了。
为了还债，高工曾立下遗嘱：捐献身上一切可用的器官。
云说，开追思会的那天，来了很多人。高工的人缘很好，有很多，都是他的客户。高工被推进我们所在的房间前，刚接受了器官摘除手术。他的躯体内，其实都是空的。
云告诉我这些时，也是在饭桌上。这已是七年前的事了。这是我听云讲过的最为血腥的故事。当时，我的手和脚都是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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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最近养了一条狗。说起狗狗，她突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狗狗真的很可爱的。闲暇的时候，它会优哉游哉地躺在沙发上，四脚朝天，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只有当它与主人独处的时候，它才会表现出它最本质的一面。”
云继续陶醉在她的狗的世界里：“你去帮它挠痒痒，它会表现得很享受。可要是你停了下来，它就会立刻伸出爪子来拉你，让你继续手头的工作。”
云又说：“吃饭的时候，如果你不理它，它会钻进桌子底下，然后从你的两腿之间突然冒出来，眼睛可怜楚楚地望着你，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云突然停下来，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其实，你也可以考虑养一条狗的。”
我说：“我早考虑过了。只是，狗的寿命一般只有十年。我很怕它离开我的那一天的到来。生命太脆弱了。”
我又情不自禁地谈起了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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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云告诉了我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她打算移民美国了。
我没有一丁点的思想准备，嘴里“啊”了一声，表情有点怪异。
云说：“以后，我每年都会回国内一次，还会找你吃饭的。”
云又说：“今天，我要请你吃鱼翅，这样，你就会更牢地记得我了。”
今天我们吃了：龙井茶（16元），金牌脆皮烧腩肉（53元），盐局手撕鸡（75元），水煮活桂鱼（168元），明虾金龙船（64元），菜胆清汤炖翅（358元），冰花炖宫燕（208元），盐插虾（94元），上汤豆苗（38元），蟹粉小笼（36元）。
这顿饭，加上10%的服务费，共计1221元。嚯！
201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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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姜 于 2011-2-1 08:37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