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 | 申命记系列(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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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 | 申命记系列(十六)
原创: 郭暮云 暮云的半导体 1周前
经文
申 11:1“你要爱耶和华你的 神,常守他的吩咐、律例、典章、诫命。
申 11:2你们今日当知道,我本不是和你们的儿女[说话],因为他们不知道,也没有看见耶和华你们 神的管教、威严、大能的手,和伸出来的膀臂,
申 11:3并他在埃及中向埃及王法老和其全地所行的神迹奇事;
申 11:4也没有看见他怎样待埃及的军兵、车马。他们追赶你们的时候,耶和华怎样使红海的水淹没他们,将他们灭绝直到今日。
申 11:5并他在旷野怎样待你们,以至你们来到这地方;
申 11:6也没有看见他怎样待流便子孙以利押的儿子大坍、亚比兰,地怎样在以色列人中间开口,吞了他们和他们的家眷,并帐棚与跟他们的一切活物;
申 11:7惟有你们亲眼看见耶和华所作的一切大事。
引言
第十一章是申命记“总论”部分的最后一章,以下将进入详细的“申命法典”诠释部分。
总论的结构是:1-4章简要回顾历史,5章重申十诫的重要,6-7章陈述一些重要的基本原则,8-10章反思历史教训和神的要求,11章是总论的结论。
本章的核心可以归结为:以色列啊,你们已经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关键的抉择时刻。顺神者昌,逆神者亡,这既是历史的教训,也是未来的路径。
释经
命令的总归就是爱(1节)。律例、典章、诫命,是经典用语,指代律法。“吩咐”一词则略微特殊,原文的mismeret只在申命记中出现过一次,在圣经其他地方既可以指耶和华对子民履行信仰责任的要求,又可以泛指耶和华的任何要求。
这或许显明在主里,没有什么上帝的要求不是信仰要求。
2-7节的听众,显然是以色列人中的“中生代”,具体来说就是出埃及时不到二十岁的那一两代人。他们的父辈死在旷野,儿孙生在旷野。摩西特别针对他们说话,就是如今40~60岁的这一代人说话,而不是对他们年富力强的儿女说话。
因为惟有这一代人,是“也知道、也看见”过上帝大能的作为的。下一代人,或许听说过,却肯定没见过,他们的知道,照着他们当知道的,多半还是不知道。
因为圣经的“知道”,绝不仅仅是指记忆力层面的“记得”,而是指耳闻目睹、亲自经历,感同身受。亚当与夏娃第一次“同房”,原文就是“知道”,这就显明,汉语中平淡无奇的“知道”一词,在希伯来文里是如此神圣庄重。正如一对夫妻的关系好坏,要从身心灵三方面来看的:水乳交融,无话不谈,同心敬拜,才能算是真的彼此“知道”。如果常年分居、话不投机、信仰不合,这三样占了一到三样,这夫妻关系也就危险了。
中生代以色列人的应该“知道”神,正像一位妻子应该“知道”丈夫。他们知道、见过、经历过。就像使徒说起基督,是他们知道、见过(甚至摸过)、经历过的。下一代人没有那种经历,上一代人的“知道”,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历史课上的枯燥记录。若没有持续的教导,没有圣灵的帮助,在罪的腐蚀之下,迟早就会忘记。后来的历史证明了这一点。
中生代所“知道”的神的作为,经文以“管教、威严、大能的手、伸出来的膀臂、神迹奇事”来概括,并且具体而言,是针对三个不同人群的作为:埃及法老及其奴仆,旷野的以色列人,可拉(虽然此处没有提到可拉)一党。
对埃及一帮,上帝的作为表现为神迹奇事,就是十灾和红海,结果是埃及势力被“灭绝直到今日(4节)”,意思是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从出埃及记到士师记,鲜见有埃及军兵侵扰以色列人的记载。
对旷野一代,上帝的作为表现为伸出来的膀臂和管教,就是慈爱和公义,所以一方面,有云柱火柱,吗哪以琳,恩典伴随;另一方面,百姓屡次悖逆,甚至公然崇拜金牛犊,招致惩罚,四十天的路漂流了四十年,而且当年20岁以上的人,全都倒毙旷野(除了迦勒约书亚)。
对可拉一党,上帝的作为表现为威严和大能的手,就是烈怒和审判,于是胆敢和和可拉、大坍、亚比兰一起拿着香炉挑战神所立的秩序的二百五十人,全都被活埋。不知如今“二百五”的文化含义最早的源头是不是这里。
“中流砥柱”
我们的文化里,称呼上文以色列中生代这个年龄段的人,大致就是孔子所说的“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这群人。如果考虑到今天的人寿命虽然更长,但成熟普遍较晚,所以或许应该对应从“三十而立到五十知天命”的这一两代。
以色列中生代与此相仿。考察圣经记载,服役年龄的下限是二十岁。利未人参与服侍的年龄下限是二十五岁。能够任职并在会幕里办事的年龄下限是三十岁,这也是耶稣出来传道的年纪。而这个黄金服侍期,也就是二十年,就是民数记多次提到的“三十岁到五十岁”。
在任何社会,这个中生代,都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中流砥柱。1-7节摩西的这番话,这堂极简历史课,特别强调是讲给他们听的,目的就是要他们发挥自己承上启下的作用,铭记上一代的惨痛教训,将信仰,就是那“知道”神的真知识,传递下去。
那么为什么是他们?这就不得不从他们的特殊成长背景说起。
这一代人,出埃及的时候,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则是婴儿。上一代人在埃及黑砖窑当奴隶的经历,多数人或者是没有,或者有也没几年时间。他们真正形成价值观的黄金年龄,是在旷野,特别是进入旷野头一两年,大事小情不断的那段时间。大致相当于今天的我们受教育的那个年龄段。他们的父辈则完全是在埃及的黑暗败坏文化中长大的,无可救药,只有倒掉。而而作为“出二代”的这一群,一方面受埃及荼毒相对来说比较少,另一方面迦南的诱惑与危害暂时离他们也还比较远。所以,对比上一代和下一代,他们反倒可能是信仰最真实、最坚定、最单纯的一代人。他们的儿女辈,就是在旷野出生的一两代,可能信仰和他们一样单纯,并且显然更加年富力强,但还是少了一些信仰的真实经历。大多数年轻人没有见过红海边上的云柱与火柱,没有见过西奈山上的风云与烟火,没有见过漫天鹌鹑和基博罗哈他瓦(贪欲之人的坟墓)。
比较一下的话,某种意义上,以色列中生代与我们常说的“七零后到九零后”的不无相似之处。
这一代人不是所谓共和国的同龄人,而是共二代或者国二代。往前说,他们没有经历历次运动,没有被直接荼毒;往后说,下一代的物质丰富和精神多元,也发生在他们成年之后。他们的关键成长期,有一点儿像旷野头几年,就是比较清新的八九十年代。
所以这一代人不像上一代那么僵化,也不像下一代那么多样。他们成长期的精神资源高度一致,以致于大家怀起旧来都相当整齐划一,无非就是言情武侠,电子游戏,从邓丽君到周杰伦的流行音乐,以及两周一成黄金时代的香港电影。
然后,不可描述那年的不可描述之交事件,又成为这一代人的分水岭,从此有的破碎,有的破灭。但最正面的意义就是:“枪声一响,福音就进了城”。后蚊格时代基督教信仰的第二波复兴也从那之后正式开始。
这一代人深受“电视文化”影响。因为他们的上一代用收音机,下一代用手机。所以他们有着高度相似的时代特色:英语一般来说不太好(普遍没有下一代好,其中有好的,但多半也好不过上一代上过民国教会学校的那些精英);都有一种淳朴甚至萌萌的爱国情怀;青少年时期,具体来说就是初中开了历史课之后,都曾兴奋地比较过究竟汉唐宋明哪一个最大最强,以及元朝清朝算不算是中国。这一代人普遍来说也还比较勤恳,就是所谓的七零后既上班又加班,八零后上班但不加班,九零后不上班。
所以(这里确有某种因果关系),他们普遍爱钱,又常常为钱不好意思。爱面子,但积攒多年的面子为了一些缘故也可以一下子不要。热衷时事,但又怕事。幻想很主动,行动很被动。忘性大,血性小。惹不出大祸,立不了大功。
他们总是这样左右为难,不进不退,不左不右,不温不火,不清不楚,什么都不,唯独不是“不惑”。
就是说,现在四十±十岁的这群人,本该是“不惑”之年,实际上却是最为困惑、迷惑而且总陷入诱惑的一代。你说Ta爱挡爱国吧,Ta不像上一代红卫兵爱得那么咬牙切齿理直气壮,又不像下一代小粉红爱得那么天真无邪蠢萌粗粝。你说Ta热爱生活吧,Ta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像上一代那样带着十几条纱巾到处上树拍照唱红歌,又不能像下一代说走就走爱咋咋地。然后TA未富先老未老先衰,保温杯里的枸杞再多也挡不住中年危机的提前到来。
木心说一个词,“哀乐中年”,就是说中年人的悲喜格外深切。网友说“中年人的崩溃都是悄无声息的”似乎更加贴切,更加细思恐极。论语说的“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这一代人基本不占。不惑是谈不到了,不忧不惧更谈不到。事实上让资产阶级忧惧的国际局势国内形势,他一样忧惧;让无产阶级忧惧的医保社保食品教育,他还是忧惧。完了审视一下自身,又根本不是什么中产阶级。
甚至信基督也没能真正改变他的忧惧与迷惑。如果说“知者不惑”,那么他照着他所当知道的,仍是不知道。本该到了做师傅的年纪,却还需要人常常将基督信仰入门的小学功夫教给他,只能喝灵奶。因为他总想保持一个自以为的中立和超脱,结果两头不靠岸。比如他老想以上帝为父,以祖国为母,结果发现他强行凑到一起的这对父母彼此不对付,这个强势母亲总想霸凌父亲,哪有这个父亲的记号和儿女都必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本该成为中流砥柱的这不惑一代,却在忧惧迷惑中,常常成为同时需要上一代拽着、下一代挺着的不中一代。
中年危机
这种忧惧迷惑,进退两难,深切哀乐,无声崩塌,或许就是所谓的中年危机。但中年危机可并非七零后到九零后这一代人的专利。
前一阵分享工作观,我发现最关心这个话题的就是这一代人。因为他们大多都进入了抉择期、瓶颈期、危机时刻、梦醒时分。
搞学术,二三十年无专著,陷入焦虑,锄地吧,无力,要饭吧,怕羞。在官场,上不去,下不来,厌恶体制,又离不开体制,很斯德哥尔摩,很赫尔辛基默斯肯。在职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阿里巴巴的张勇和海底捞的张勇,或者在明确知道自己不适合搞学术更不适合做官之后,间接确认了自己的全职呼召。
其实今天的经文,这堂极简历史课里,也提到了三种人的中年危机。
第一种就是埃及法老。这个大一统爱好者,眼里揉不进沙子,没法放任歌珊的犹太人真自治。他自认雄才大略,其实大略是个熊才,所以反复无常,色厉内荏,对要求宗教自由的摩西和以色列人轻蔑苦待苦待,大难临头之际又秒怂求饶,但灾难稍微平复就马上反悔心硬。
在当时的地中海沿岸,也就是世界中心,他和他的埃及本已雄霸天下,无人争锋,却对一个与世无争的信仰团体穷追不舍,最终身败名裂,“被灭绝直到今日”,民族复兴遥遥无期。
法老的中年危机,就是想要建功立业,一统天下。帝国版图,一点儿都不能缺少,一块儿都不能变色。所以他厌恶这帮不安分的以色列民工,一方面搞出埃及版计生政策,留女不留男,逼迫从娃娃抓起。另一方面,计生还搞不定,就用996或者007困住你,用搬砖大业累死你,免得你们闲的没事就图谋作乱。
法老和他的拥趸,大抵都是“暴力美学”的拥护者。这不是说他们喜爱吴宇森和小马哥,喜欢教堂门口放鸽子,而是说他们对那种傻大黑粗的屡屡呱呱有一种病态爱好,是药不能停的深度强迫症患者。墨索里尼之流传承的无非就是法老美学和神学,所以他才说“FXS主义首先来说就是一种美”。他们骨子里携带的宁录基因使得他们热爱大一统,厌恶多样性,热爱集中,厌恶分散。于是在上就搞开幕式和正步走,在下就跳广场舞和社会摇,然后就有恃无恐地向社会和世界宣布:我就是喜欢这种明明不好看但你们还得看还不敢惹我的感觉。
这样的人就在这种齐齐整整中找到了自以为的归属感和价值感,因此分外厌恶任何和他们不一样的事与人。他们就像劲头十足的退休老干部和朝阳区大妈,自带干粮,巡行遍地,见到神的教会就举报。
所以,摩西带领的以色列人,恰恰就是犯了法老们的忌讳。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刺激埃及人的重度强迫症:埃及全地牛羊都长疮,偏偏歌珊地的牛羊就不长。就这么不对称,不整齐,将法老活活逼疯,抓狂之下对一切上帝的记号和儿女都必欲除之而后快。
那么对于法老一系而言,惟有十全十美的十个灾难和毫无温差起伏的冰冷海水,才是崇尚暴力美学的他们唯一能听得懂的语言。最终他们就从上到下,连车带马,全都死在了红海中,一家人就是要这么齐齐整整。
第二种是出埃及的以色列人,特别是“出一代”。他们同样深受埃及思想荼毒,法老一会儿画龙一会儿画彩虹,他都离开埃及了,却还是身不由己手舞足蹈跟着画。他们都是埃及的离岸爱国者,身在旷野地,心怀尼罗河,举头望云柱,低头铸金牛。所以上帝降下的十灾他们虽然躲了过去,但在旷野里他们居然想反向给上帝来个十灾(民 14:22这些人虽看见我的荣耀,和我在埃及与旷野所行的神迹,仍然试探我这十次,不听从我的话),结果全体被判有期徒刑四十年,直到倒毙旷野为之。这是审判,但这同时又是上帝对下一代人的恩典,是一种属灵上的卫生防疫措施,类似隔离传染源和烧掉瘟猪。
“出一代”的中年危机,比较像我之前所说的这边的忧惧迷惑一代。埃及回不去,迦南进不了,总想和谐,自身反被和谐,好像自以为西医治标中医治本后就强行整合,结果把自己搞成了标本。
第三种是可拉一党。他们熟悉新颁布的律法,也亲历了出埃及的一切事情,同时作为支派领袖,不可能不了解摩西地位确立的经过,不可能不了解亚伦职分设立的因由。但他们却因着自身的罪性,具体来说就是嫉妒,不能服从神所设立的秩序,终于公开叛逆。最后可拉和他的二百五一党,陷入了罪中和地中,永远沉沦。
地狱天堂
法老系、出一代、二百五,这三种灭亡的人,可以代表灭亡之人的三种类型。其实三种说起来还是一种,就是不信,只不过法老系口里心里都不信,出一代口里信心里不信,二百五口里信心里也以为自己信,但身体和灵魂都很诚实,最终清楚地确认了自己实际上的不信。
摩西对出二代以色列人强调这三种人,用意正是在于:祝福和咒诅就摆在你们和你们下一代的面前,你们自己要抉择,是要像那三种人一样灭亡,还是要敬畏上帝,因信得生。愿意信靠跟随的,还要将律法和救恩之道传递下去。
摩西对中生代的叮嘱,对万里之外、千年之后的我们这些中生代同样适用。要警惕法老一系的暴力美学,要警惕旷野初代的迷惑忧惧,要警惕可拉一党的嫉妒悖逆。不要选择他们的道路,因为他们只是死法不同,结局都在一处。
我们的使命,正是申命记前十一章的核心嘱托:认识神,“知道”神,不再迷惑,并且将我们真知道的,活出来、传下去。祸与福就摆在眼前,地狱和天堂,是那样真实。
福音关注今世,更关注永生,因此有永生的人对今世之事的关注才真的有意义,而只关注今世却忽略永生的,最终两样都要失去。
因着罪的缘故,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所以,无论死在红海,死在旷野,死在坑里,死后都要面对审判,并在审判之后,进入永火。而在主基督的日子,就是祂回来迎娶新妇教会(而不是任何祖国)的那日,信祂的就会复活得生,进入天国。
愿我们在面对摆在眼前的这生死祸福之抉择的时候,不再迷惑。愿我们都能背起我们的担子,负起我们的责任,就是将福音活出来、传下去。愿我们和我们的后裔都能清楚知道:
不信主,怎么死都一样;信了主,怎么死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