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的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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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德生：“圣经从未以浪漫空想、英雄主义及消费主义的词语，来描述上帝的子民。圣经或教会历史上，也未曾出现‘成功’的教会。”
自欺欺人的教会
by 毕德生《复活的操练》
我从小在教会长大，依我的了解，教会如同施工拙劣的房子，住着生活邋遢的房客，永远无法赶上房子修缮和杂草生长的脚步。当我成为牧师后，曾经以为自己的责任是大整修，从头到尾地翻新、整顿教会，清掉积存数十年、甚至几个世纪累积下来的垃圾，让大家重新开始。
我自幼生长的那个蒙大拿小教会，牧长给人的印象就是为教会做这这些工作；这些牧师来来去去，替换率很高。
其中，有关“教会”主题的主日信息里，我最喜爱的经文出处是雅歌，印象中每位牧师都引用过“我的佳偶啊，你美丽如得撒，秀美如耶路撒冷，威武如展开旌旗的军队。”（歌六 4）。这是当年小镇文化里最喜欢用来阐述教会的一节经文，教会像得撒那么美丽，像林立的军队那么耀眼。在牧师的讲道中，这些隐喻充满了荣耀的意象；在那三、四十分钟的证道里，年久失修的教堂，破损的门廊，脏乱的前院，摇身一变，像极了主再来时的样子，光彩耀眼。
这些讲章如同印在拼图盒上面的图片。当你瞪着桌上成千片、杂乱无章的拼图片，你必须同时让拼图盒上完整的图像出现在你眼前；你的心里清楚明白，只要耐心花时间，就能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成为一幅美丽的图像。但是，教会的牧师却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他们遽下结论，认为厂商包装出错，遗落了几片。所以一切是会众的问题，教会就缺乏那么几位会众，以至于我们无法成为美丽的得撒和威武展开旌旗的军队。这些牧师总是几年后离职到另一个教会，再换到另一个，继而又换。他们最后认定我们教会真的是年久失修，不值得花时间做任何事了。
我们牧师喜爱的另一处经文在以弗所书，描述基督洁净教会“要用水借着道，把教会洗净”，献给自己“作个荣耀的教会，毫无玷污、皱纹等类的病”，乃是“圣洁没有瑕疵的”（弗五26- 27）。我从来没法喜欢“玷污、皱纹”的这个隐喻，因为这带了“洗衣熨烫”这等“太不光荣”的色彩了（家里地下室常常是灰尘满处，平乏无奇，在那，妈妈得把成堆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及脱水；还得花好几个小时浆烫衣服）。美丽的得撒和展开威武旌旗的军队，才是我爱的经文，因为这个隐喻让教会充满浪漫情怀：如此美艳的女人和一场击溃邪恶的胜利，多美好！这个隐喻的意境为我青少年时期的心灵，燃起了异象和理想主义的火花；这个隐喻经过牧师们的精心雕琢后，也为他们的讲章带来不少吸睛的效果。
接着，我成为牧师，我发现自己很难放下这些对教会的浪漫、感性、圣战似的理想情怀。不是说我没有尝试过，但是这个情怀深深地根植于脑海里，我甚至没有发现到那是假象，而且可能已经恶化成某种妄想症了：我理直气壮、非常清楚教会该有的样子，身为牧师的我当然该负责教会的整修、重建与管理，让一切稳当，好激励会众领受美丽得撒的图像，并训练他们成为威武展开旌旗的军队。
然而，这样的妄想却无法持续太久。很快我就发现，这些从小跟着我长大的教会想象，不管是浪漫的或是圣战似的，都改变了。雅歌和以弗所书的信息不再被传讲，不再被用来煽动教会的热情，或是军事化教会成为一支强大军队，这类的圣经经文已经无法跟上时代了。新的教会想象出现了，这回是从美式企业所学来的新鲜点子。虽然我是在一个非主流的小城镇长大，但是新一代的牧者已经把教会重新定位，给了新的想象；美丽得撒和威武旌旗的军队己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教会企业化，以行销灵性取悦消费者，设计活动去讨好、争取他们认同。
对我而言，这些都是带领教会定位的新名词。教会不再是需要修剪、维护的场所，而是一种商机；这里的消费者包括教会内外有属灵需求的罪人，教会针对其品味，投其所好。美国教会的牧者们很快就发现这种经营教会的策略，比起展开威武旌旗军队的训练方法和准备完美无瑕的讲章，好用太多了。美国商业界历经千锤百炼，已发展出一套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功模式。我看到，牧师们不再大肆传讲教会该有的形象；他们发现教会不良的形象其实可以大大被改善；他们利用广告技巧打造教会新的形象，让我们跻身于成功人士与丰功伟业的人们之中；他们发现可以利用媒体操弄，让人们从事他们自己最擅长之事：消费。只要把审判蛾摩拉的愤怒、在摩利亚山的不近人情、和在各各他的受苦的这类的上帝形象，一一从教会的墙上卸除，让一些消费者导向，平易近人的饰物取而代之即可。让上帝不再具有位格，重新打包、包装成几个原则或公式，人们就就可以像逛便利店一样，把那些好看、动听的物品放到购物袋，彷彿这样人生就可以更有意思、更满足。营销市场学的快速发展，让我们看到人们对神和信仰的需求是什么，清楚明白了，就可以现买现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