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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锡良
中小学放假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但是我的学生__广东某中学的教师,小Z仍然在办室里加班加点,我通过QQ发信去问,她说,正在造材料,迎接教育评估,准备上国家级示范性高中。我问所谓造材料是怎么一回事，她说，造材料就是造假，如果不造假，即使是再好的学校也无法通过这样苛刻的评估的。因此，学校虽然已经放假，但是其实教师仍然被迫留在学校里整天加班加点，常常要弄到晚上十一点之后，学校已经提前聘请了专家指导材料造假工作，细节决定成败，评估时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重要的，都是马虎不得的。在造假材料的时候，都要注意到，做到万无一失，因为评估的成败，常常会决定学校的命运与去向。包括招生政策，校长的去留，教育经费的划拨，学校在社会上的声誉等等，简直要说有多重要就有多重要。在这个过程中，唯一不重要的就是学校时的学生与老师，他们都是评估检查的工具与道具。这种应付检查评估的局面真犹如应对上战场。
听此言，真是感觉特别的悲伤。因为早近一个世纪之前，中国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就有言，所谓的教育的真谛，就是“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但是现在一种评估制度，是在逼迫着学校造假。教师与学生密切合作造假。还说这是进一步规范办学，提高教学质量。新课程理念的倡导，外加频繁的评估检查，已经让学校处于这样三种时间状态：准备迎接评估检查，正在接受评估检查，评估检查之后。每个学期都是处于这样的紧张状态。一种教育，如果是被逼迫去造假，其实就是远离了教育的真谛，就是在制造一种邪恶的教育。没有了求真的教育，一切都是虚妄，不但不能够将学生教好，反而是在花钱花力气将他们教坏。这再次让我想起法国教育思想家卢梭在其名著《爱弥尔》一书开篇即说到：造物主造人是好的，一经回到人的手中就变坏了。孩子的天性是好的，但是，许多孩子就是这样在学校里被这种公然造假的教育教坏了。孩子纯真的天性，就是这样在学校里被公然污染的。
在这种苛刻频繁的教育评估检查后面，我们看到是什么呢？就是那只没有约束的野蛮的权力之手在各个学校里到处张扬。这种从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的无处不在的检查与评估，其实就是权力在教育领域里扩张与寻租的最好途径。检查与评估所到之处，不仅仅是公然鼓动学校去造假，而且随之行的就是教育腐败。一次评估检查下来，一间普通的中学常常要花费几十万元用来买礼物、吃喝招待与铺设各种豪华场面。在提供给评估专家的材料袋里，竟然会有价值数万元的珍贵手提电脑与数量不菲的红包。在教育经费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教师的工资待遇如此低下，且在全国有数百万儿童因为交不起学费而流浪在街头的情况下，这种教育评估竟然是如此的没有心肝，而且竟然是那样坦然。
联想起前教育部长周济先生那样热衷于打造从大学到中小学的教育评估制度，为权力打造教育寻租空间，这确实是耐人寻味的。难怪周济被免教育部长之后，会有那么多人感觉到心痛，感到伤心，感到失魂落魄，其实现在看来，奥妙原来就在这里了。如果这个荒唐的事情得不到有效的纠正，那么，后人还会像骂“周济捣蛋”为“洲际导弹”那样再骂今人了。
教育不是不需要评估，关键是教育应该由谁来评估，然后是怎样来评估。教育所服务的对象是学生，学生自己的感受是不能够忽略的一个重要部分，但是，恰恰是被忽略了的。另外，教育最终要回归到社会发展上来。因此，教育的评估权应该是在社会，而不是政府。社会所需要的合格公民，社会中各行各业所需要的专业人才，为推动社会发展所需要的创新精神与创造能力，这些素质只有社会才会知道。因此，当今世界，凡是民主法治的国家，教育的评估权，都是来自社会的力量。没有谁会比一个公司老板更清楚自己的员工素质应该怎样了。没有谁会比市场对人才需要更为准确到位了。政府官员来评估，只能够是权力在教育中的最大化。权力的扩张常常是无限性的，中国的教育问题多多，常常是权力这只野蛮的手对教育事务无所不在的野蛮干涉的结果。
教育是要有点理想，有点乌托邦精神的事业。教育工作者不是不要利益，而是不能够借助权力之手四处伸手。有点良知的人对那样得来的钱，用之也是不会心安的。联想到温家宝总理一再提到的要让真正的教育家来办教育，这个美好的教育愿望的实现，现在看来首先要停止目前无处不在的教育检查与评估制度，因为这个制度正在通过公然合法造假运动，把我们这个民族的后代教坏。
2010年2月5日星期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