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yinc 2019-6-16 13:50
董小宛、冒襄的水绘园:胡桃核里的遗民岁月
董小宛、冒襄的水绘园:胡桃核里的遗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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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冒襄的水绘园:胡桃核里的遗民岁月
原创: 聂作平 南方人物周刊 今天
除了纪念董小宛外,冒襄重金购买并打造水绘园,是决心在一座精致的、自己的园子里,适性得意地过完这一生。其后近40年里,水绘园时常高朋满座,雅士流连,他们曲水流觞,分韵作诗……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本文首发于2019年6月6日《南方周末》
文 | 聂作平
编辑 | 杨嘉敏
全文约6393字,细读大约需要14分钟
董小宛画像,其人只活到28岁,不但没有在水绘园生活过,关于她的很多轶闻也多为后世之人穿凿附会。 (南方周末资料图/图)
360年后的惆望
董小宛终究没等来园子落成那一天。哪怕她的名字总是和这座园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但她从来就不是园子的主人。她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过客。根据有限的记载,她有限地来过几次。如此而已。尽管她热爱这座园子,热爱它的天光云影,虫声鸟语;热爱它春花万树的喧嚣,也热爱它秋雨落叶的孤凄。
28岁那年,仿佛为了不让亲爱的人看见青春如何从自己脸上渐行渐远,董小宛在一场疾病之后,迫不及待地香销玉殒。倏忽三载,当她坟前的小草三度由枯转荣时,冒襄才从曾叔祖的后人手里买下园子,并加以大规模的改造与重建。这座园子,就是集风雅与秀丽于一身的水绘园。
为了纪念早死的爱妾,冒襄把水绘园的一座亭子命名为波烟玉亭。波烟玉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月漉漉,波烟玉,莎青桂花繁,芙蓉别江木”,这本是唐人李贺的诗句。冒襄在《影梅庵忆语》中说,董小宛最喜欢这首诗,每次吟到波烟玉时,总要反复多次。有月亮的夜晚,水榭中的二人世界,董小宛的吴越软语和窈窕身姿,天空的皎皎明月与脚下的潺潺烟水,一切都如此美好无缺,“人以身入波烟玉世界之下,眼如横波,气如湘烟,体如白玉,人如月矣。”多年后,繁华事散,冒襄犹自沉浸在对昔年美好生活的追怀中。
冒襄接手水绘园360余年后,我来到了这座古老的园子。我当然知道,如今的水绘园,可能与冒襄的水绘园已经大相径庭。因为,就在冒襄身后一百余年的乾隆年间,水绘园就年久失修,“荒落殆尽,仅一洗钵池存焉。然芦竹丛生,鱼苗零落,要非昔日面目可知也。”我眼前的水绘园,是上世纪90年代原址上的复建。而无论多么高明的复建,它与原汁原味的旧居,总有些貌合神离。
好在,根据资料说法,如今的水绘园大体重现了冒襄时代的格局。曾在水绘园客居的陈维崧解释,“绘者,会也。南北东西皆水会其中,林峦葩卉坱圠掩映,若绘画然。”
现在的水绘园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原址上重建的。 (视觉中国/图)
水绘园所在的如皋,地处长江以北,但无论人文特征还是地理特征,都具有江南气质——事实上,它与江南仅仅一水之隔,长江对岸,即是张家港。江南多水乡,河汊纵横,湖荡密布,如皋亦然——甚至,如皋这个名字,就意为水边的高地。水绘园位于如皋城东北部,运河及护城河将它三面包围,几条更小的溪流深入园子,形成了洗钵池和月池等湖泊。亭台楼榭,木石溪桥,静静倒映于深碧的水中。
园子里最古老的物什是一方池塘,一道石桥和一树盆景。池塘不算大,但曲水通幽,与园子之外的运河相勾连。这池塘,就是洗钵池。宋代的一位高僧,经常在池子里清洗他的饭钵,因而得名。池畔,宋时有一座寺庙——也就是那个洗钵的高僧出家的地方。一位后来名满天下的年轻人在此寒窗苦读,那就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石桥看上去并不起眼,桥面却是由四块巨大的黄石整块铺成。盆景是一棵同样不起眼的绒柏,树龄高达六百年,是冒家的祖传之物。当冒襄在水绘园里纵情诗酒时,绒柏已经两百多岁了。它像一个历尽沧桑的长者,默默注视着变幻的世事如同白云苍狗。
这是3月末的一个下午,淅沥的梅雨还没抵达,白花花的阳光以及乍暖还寒的东风,把满园的花都叫醒了。玉兰、迎春、海棠竞相开放。游人稀少,略有门庭冷落的寂寞,恰与它从前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行走园子,仿佛随时都可能邂逅那位三百多年前的古人。他在这里吟诗,饮酒,散步,看戏,在时光的流逝与朝代的变换中,努力寻找欢乐,并用它来照亮悲欣交集的遗民岁月。
和煦春风吹拂下的水绘园。 (视觉中国/图)
走得最快的美好时光
对董小宛而言,幸福生活是从阴冷的冬天开始的,一如它也将在阴冷的冬天里结束。
崇祯十五年,即1642年腊月十五。黄昏,董小宛的客船抵达了如皋。不过,她没能如愿以偿地立即见到心上人。当仆人送上晚明文坛领袖钱谦益的信札时,冒襄正在陪父亲喝酒。信中,钱谦益告诉冒襄,经由他和友人周旋,已为董小宛解除乐籍,并雇了船只将她送到如皋。对钱谦益的盛情和董小宛的从天而降,冒襄既有几分感动,也有几分不知所措。彼时,他早已娶妻,董小宛虽是作妾,毕竟出身青楼。更重要的是,冒襄刚在乡试中名落孙山,情绪委顿。此时纳妾,未免不合时宜。
冒襄未敢向父亲明言,一直陪饮到四更。幸好,冒襄的夫人十分贤惠,她赶紧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为董小宛安排了住处。滴水成冰的寒夜,董小宛忐忑不安地坐在闪闪的烛光下,直到冒襄顶着一头风雪出现在门口……
仿佛是一种象征或暗示,晚明时,南京城最重要的建筑、历代科考的场所江南贡院,竟然与著名的烟花之地秦淮河比邻。是故,晚明之际,风月场上的诸色人中,文人骚客最为普遍。不论是一帆风顺的幸运儿还是怀才不遇的落魄者,他们对时局与前途或许各持己见,但对如何在青楼的寻花问柳中获得感官的享乐与精神的放纵却殊途同归。
如此社会风气,使得富庶的南京成为最著名的风月名都。晚明文人余怀在他的《板桥杂记》里说:“秦淮灯船之盛,天下所无。两岸河房,雕栏画槛,绮窗丝障,十里珠帘。主称既醉,客曰未晞。游楫往来,指目曰:某名姬在某河房,以得魁首为胜。薄暮须臾,灯船毕集。火龙蜿蜒,光耀天地。扬槌击鼓,蹋顿波心。自聚宝门水关至通济门水关,喧阗达旦。桃叶渡口,争渡者喧声不绝。”
秦淮河畔追香逐艳的文人中,就有冒襄。冒襄字辟疆,号巢民。冒家系元朝皇室、镇南王脱欢后裔,入明后,数代为官。作为一名读书应试的士子,冒襄多次因参加乡试或其它原因前往南京。每一次,几乎都毫无悬念地流连于秦淮河畔。在那里,他与董小宛萍水相逢,此后却有缘无分——冒襄多次再访董小宛,均未会面。经朋友引荐,冒襄结识了艳帜高张的陈圆圆。就在两人情投意合之际,陈圆圆却为豪强所夺并送往京师。阴差阳错,情场失意的冒襄终于再次偶遇了仅有一面之缘的董小宛。斯时的董小宛,体弱多病,倦于逢场作戏,并因父亲的缘故,背负了不少债务。面对突然出现的冒襄,董小宛欣喜若狂,决心终身相托。为此,她不顾女性的矜持,追随冒襄27天,冒襄则27次提出分手……
南通如皋市水绘园及其旁边东大街,位于如皋古城东隅。 (视觉中国/图)
这年冬天,历经种种磨难后,董小宛终于来到如皋。另屋而居4个月后,她以侍妾的身份进了冒家。
端午节那天,新婚月余的董小宛在冒襄带领下,第一次踏进了水绘园的大门。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二人荡舟洗钵池。其时嫩荷出水,华盖亭亭,两两相对的鸳鸯悠闲戏水,为郎情妾意的情侣平添出无限甜蜜。
董小宛自幼名列乐籍,是隶属教坊司的官伎,于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为了纪念这次水绘园之行,她创作了一幅刺绣。画面上,水波荡漾,鸳鸯成双。董小宛独特的刺绣风格后来一直在如皋流传,后人把它称为董绣或冒氏绣。上世纪初年,如皋隶属的南通,在状元张謇的倡导与支持下,曾创办了女红传习所,培养了大批刺绣人才。溯其滥觞,和董绣不无关系。
董小宛和冒襄在一起生活了9年。这是董小宛——也是任何一个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锦瑟年华:19岁到28岁。
董小宛死后,冒襄为她写了一篇回忆体的《影梅庵忆语》。在这篇数千字的作品里,冒襄深情地追忆了和董小宛在一起的逝水年华。冒襄称赞董小宛:“入吾门,智慧才识,种种始露。凡九年,上下内外大小,无忤无间。”“佐余妇,精女红,亲操井臼。以及蒙难、构疾,莫不履险如夷,茹苦若饴。”
只有看惯了繁华,才更甘于平淡。对一代名妓董小宛而言,19岁以前秦淮河畔的歌吹与喧哗,既为她赢得了秦淮八艳之芳名,同时也让她对陪场凑趣深感厌倦。因此,当她来到长江之北的小城如皋,她就像张爱玲说的那样,为了心爱的人和一种向往的平静生活,“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在中国古人那里,正室往往严肃端庄,其任务更多的是相夫教子;丈夫对待她也是尊大于爱,所谓相敬如宾是也。而真正的爱情,往往在侧室,也就是侍妾那里。至少,对冒襄来讲即如是。他的正室苏氏贤惠开通,他的侧室——包括董小宛和后来的吴扣扣、蔡含、金玥,无不让他触摸到了爱情的浪漫与缠绵。
七十大寿时,余怀为冒襄撰《寿序》,直言他“生平多拥丽人,爱蓄声乐……尤好宾客”,但余怀又替冒襄辩解,“拥丽人,非渔于色也;蓄声乐,非淫于声也;园林花鸟,饮酒赋诗,非纵酒泛交,买声名于天下也:直寄焉尔矣。”在余怀看来,冒襄纵情醇酒妇人,乃是一种寄托。至于为何有这种寄托,余怀没法明言。因为,冒襄寄托的,是遗民的亡国之悲。
角落里的遗民世界
不论是秦淮河畔的酒色征逐之日,还是如皋小城的诗意生活之时,世家子弟冒襄可能从来未曾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将沦为遗民。
冒襄的青少年时代,明朝政治黑暗,民变风起云涌,关外女真虎视眈眈。享国达两百多年的大明王朝终于像一座被慢慢淘空的大厦,于甲申年轰然倒塌。这一年,冒襄年仅33岁。
尽管冒襄在明朝生活了33年,在清朝生活了50年,但我们习惯上仍把他视作明人而非清人。其原因,在于一种基本事实:大明灭亡后,冒襄隐居不仕,以遗民身份度过了后半生。
甲申之变带给明末士人的打击极其沉重,一方面,固然是夷夏之防之类的形而上刺激;另一方面,则是生活上从优裕走向拮据。以张岱为例,他早年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过着“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的写意日子,一旦变身遗民,“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
幸运的是,冒襄虽然也有遗民的亡国之痛,但根深叶茂的冒氏家族在经济上并没受到多少影响。这也就决定了,当秦淮河畔的风流往事烟消云散,冒襄还能在小小的水绘园里,重续从前的优雅与自得。按李孝悌先生的论断,那就是“在这个乱世桃源中,冒辟疆一方面找到了寄托性命、成就令名的据点。一方面也借着丰富的士大夫园林生活,在另外一种时空环境中,重演昔日金陵的繁华岁月”。
顺治十一年(1654),冒襄买下水绘园。冒家数代为官,宦囊丰盈。以居所而言,购买水绘园之前,就有集贤街祖宅和逸园等三处;在城郊,还有影梅庵别业。——从冒襄回忆董小宛的文章题为《影梅庵梦语》来看,他们的二人世界大抵在乡下而非城里。冒襄买下水绘园后,用了三四年时间进行改建,使它与逸园通过洗钵池融为一体。
花掉了不菲的金钱与精力后,一座三面环水,假山之间掩映着亭台楼阁的园子成为小城如皋的地标,亲历其盛者写道:“环以荷池,带以柳堤。亭台掩映,望若绘画。江山无山,巢民性好石,积之数十年,曲而为洞,折而为渠,迭而成峰,凌空插虚,有云气生其上。”
在已有多处居所的情况下,还重金购买并打造水绘园,隐约透露出两个信息:其一,改朝换代并没有影响冒襄对世俗生活的热爱与追求;其二,他断绝了再仕新朝以求飞黄腾达的念想,决心在一座精致的、自己的园子里,适性得意地过完这一生。或者,更进一步说,冒襄以遗民的身份坚守了士大夫的气节。但是,他从小锦衣玉食,花天酒地,不要说让他像义不食周粟的伯齐、叔夷那样饿死首阳山绝无可能,哪怕像张岱那样因亡国之变而过于影响物质生活也难以忍受。为此,他庆幸家中数代的积蓄,足以修园子,搞雅聚,养戏班,娶小妾,在一个面积有限而享乐无限的水的园子里继续秦淮河畔的奢华和放纵。
冒襄曾是晚明影响甚巨的复社的核心人物之一。明亡之前,他多次支持和赞助复社的雅聚。国破后,复社子弟大多飘零江湖,而水绘园,充当了冒襄收留复社子弟的重要场所。与冒襄同为晚明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的儿子方中德、方中通,殉节的戴重的儿子戴本孝、戴移孝,吴应箕的儿子吴孟坚,魏大中的孙子魏允楠等,都先后客居水绘园。其中,居住时间最长的当数后来成为著名词人的陈维崧。
陈维崧之父即晚明四公子中排名首位的陈贞慧。从1658年起,陈维崧在水绘园断续居住了10年。其时的水绘园,高朋满座,雅士流连,他们曲水流觞,分韵作诗,留下了大量作品。后来,冒襄以水绘园唱和为基础,把与他有文字往来的朋友的作品结为《同人集》,作者多达426人。后人将其称为水绘园遗民诗群或水绘园词群。
吟诗作文、谈古说今之外,水绘园的主人与客人都是生活的艺术家。他们努力营造一个小环境,以便及时地享受生活。冒襄不无自得地写道:“每当月明风细,老夫与佳客各刺一舟,舟内一丝一管一茶灶,青帘白舫,烟柁霜篷,或由右进,或自左入,举会食于小三吾下。”——所谓小三吾,是水绘园中的一座亭子。小三吾之侧,有一座草庐,名曰碧落庐。冒襄的好友戴重,号碧落道人,曾来水绘园小住。不久,清军南下,戴重起兵,兵败后绝粒而死。为了纪念戴重,冒襄修建了碧落庐。这一细节,耐人寻味地表明了遗民冒襄的内心世界。
如果说月夜荡舟,煮茶品酒乃是不经意的日常生活的话,那么,盛大的聚会更让人对水绘园心向往之。
顺治十五年(1658)冬,陈维崧首次来到水绘园。冒襄遍请名贤,宴席摆了好几天。席罢,更赏心悦目的是欣赏家乐班的表演。
晚明时,殷实的官宦家庭,常常会养一支人数不等的戏班子,称为家乐班。像侯方域、阮大铖均如是。冒襄也不例外——他的戏班子里,有几个名角就是来自阮大铖家的。
宴席开到黄昏,家乐班用40张八仙桌在寒碧堂前搭起一座舞台。到了晚上,几十盏红色琉璃灯或悬于树梢,或挂于假山,或列于水角,“晶莹闪烁,与人影相凌乱。”喝得满面潮红的主人和客人坐在画舫上,从洗钵池划进来。画舫后面,是一叶小舟,坐着几个乐手。一声鼓后,丝竹齐响,树上夜宿的鸟儿惊得一齐飞了出来。俄而,戏台上,24只大红烛次第点亮,演员粉墨登场。画舫划到戏台下,宾主一边饮酒,一边欣赏……
水绘园的盛况持续了将近40年。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在清政府严禁结社聚会的背景下,前朝遗民冒襄利用有限的社会空间和地理空间,以一己之力,延续着秦淮河的香艳,风流和优雅。对其盛况,前人的说法是:“先生于其中征歌唤伎,无朝非花,靡夕不月。海内贤士大夫,未有不过从数数、盘桓不忍去者。贫贱之交,通门之子,云集于是,常数年不归。主人为之致饩,不少倦。名贤题咏水绘,积至充梁。四十载宾朋之盛,甲于大江南北。”
深秋时分,雾气笼罩下的水绘园。 (视觉中国/图)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40年后,冒襄垂垂老去。曾经春花绚烂秋叶静美的水绘园,也渐渐走向了破败。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兄弟告密,冒襄被朝廷盯上。为此,他只得变卖祖业,上下打点。原本就坐吃山空的冒家,此后再也没有更多的金钱去支撑水绘园的赏心乐事了。
晚年的冒襄终于体会到了张岱的忧愁。他的友人说他“食指什百人,宾朋满座,征歌度曲,夜以继日,床头金或不给”。七十多岁时,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卖字。他自称“每夜灯下写蝇头数千,朝易米酒。”为了给小孙子筹措旅费,他以八十高龄出门借贷。当此之时,回望水绘园曾经的优渥与热闹,真真恍若隔世。
冒襄高寿八十三。这个大半生寄情水绘园的才子,并没有死在水绘园,而是终老于水绘园西北的匿峰庐。他长眠前关心的最后一件事是:
“窗外的梅花开了吗?”
其时,朔风怒号,雨雪霏霏,寒梅悄然绽放。
……
冬日水绘园,雪后红梅花开。 (视觉中国/图)
步出水绘园,天色已黄昏。回想起冒襄与水绘园的历历往事,莎士比亚的一句话涌上心头:“上帝啊,即使你把我放进一个胡桃核里,我仍然能把自己当作拥有无限疆土的国王。”
对冒襄来说,水绘园就是他的胡桃核。在那里,有他的青春热血,也有他的故国哀愁,还有他的逃避与逍遥,以及逃避与逍遥之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悲欣人生。
(参考书目:《明史》《元明史料笔记》丛书《1644:帝国的疼痛》《恋恋红尘》《水绘仙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