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yinc 2017-11-18 14:16
俄国的维纳斯：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权力与爱欲
俄国的维纳斯：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权力与爱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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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荐书｜俄国的维纳斯：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权力与爱欲
原创 2017-11-18 蒙蒂菲奥里 东方历史评论
撰文：西蒙·塞巴格·蒙蒂菲奥里
翻译：陆大鹏
《东方历史评论》微信公号：ohistory
俄罗斯的罗曼诺夫皇朝是近代最成功的皇朝，统治了地球表面的六分之一。在它统治俄国期间，一共有二十位沙皇与女皇，其中有的是天才，有的是疯子，但他们全都受到神圣独裁统治和帝国野心的激励。一个家族如何将一个惨遭战火蹂躏的公国变成世界上最庞大的帝国？他们又如何丧失了这个帝国？《罗曼诺夫皇朝：1613-1918》（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11月出版）这部扣人心弦的编年史揭示了他们无限的权力与无情的帝国建设的隐秘世界。这个世界充斥着宫廷阴谋、家族竞争、荒淫无道和疯狂的穷奢极欲；人物则包括冒险家、交际花、革命者和诗人，如伊凡雷帝、托尔斯泰、伊丽莎白女王等。
作者西蒙·塞巴格·蒙蒂菲奥里是多部荣获大奖的畅销书的作者其作品已翻译为超过四十五种语言出版。他的作品包括《叶卡捷琳娜大帝与波将金》（入选塞缪尔·约翰逊奖、达夫·库珀奖、马希传记奖短名单）、《斯大林：红色沙皇的宫廷》（荣获英国图书奖的年度历史图书奖）、《青年斯大林》（荣获英国科斯塔传记奖、美国《洛杉矶时报》传记奖、法国政治传记大奖和奥地利克莱斯基政治文学奖）等等。他的《耶路撒冷三千年》是全球顶级畅销书。在这部《罗曼诺夫皇朝》中，作者利用大量新开放的档案，尤其是书信，深层次地介绍了那个至今仍然影响俄罗斯的帝国，其中对权力的研究具有普遍意义，是一部关于胜利与悲剧、爱情与死亡的引人入胜之书。
以下文字受权转载自该书第二卷第四章《黄金时代》。
1768年6月，波兰爆发了反对斯坦尼斯瓦夫国王的叛乱。为了击败叛军，俄国哥萨克在追击他们的时候越过了国界，进入奥斯曼领土，后来横冲直撞地屠杀了一些犹太人和鞑靼人。9月25日，苏丹穆斯塔法三世将俄国大使关进七塔要塞，就此向俄国宣战。叶卡捷琳娜大帝部署了8万军队，兵分两路，一路由总司令亚历山大·戈利岑公爵指挥，另一路的指挥官是颇有才干的彼得·鲁缅采夫。俄军沿德涅斯特河南下，奉命控制乌克兰南部。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将一边战斗一边绕过黑海，攻打克里米亚，同时渡过普鲁特河和多瑙河，进入今天的保加利亚，以威胁君士坦丁堡。
“我的士兵去打土耳其人，仿佛是去参加婚礼。”过于自信的叶卡捷琳娜大帝热情洋溢地向笔友伏尔泰吹嘘道。但煽动战争的政客很快就会发现，战争从来就不是婚礼。俄军由被强征入伍的农民组成，是从农村和各个家庭拉来的壮丁，他们常遭到农奴主军官的虐待，而且兵役长达二十五年。但从某些方面讲，服兵役让农民得以逃脱农村生活的可怕赤贫。他们有可能升为军官，而且尽管军纪极其野蛮，他们还是在军旅生涯中找到了一种独特的民族主义和东正教的团体精神。这就是使俄军的士气如此高涨（并且与西方军队相比，维持起来更廉价）的特质之一。“土耳其人就像保龄球柱一样纷纷倒下，”有一句俄国谚语这样说道，“而我们的士兵即便没了头，还站得笔直。”
俄军攻陷第一座奥斯曼要塞后，叶卡捷琳娜大帝欣喜若狂。但成绩来得很慢。“疤脸”阿列克谢·奥尔洛夫建议“巡航”到地中海，于是叶卡捷琳娜大帝命令波罗的海舰队取道直布罗陀海峡去攻击奥斯曼人，并煽动奥斯曼帝国境内的东正教徒和阿拉伯人起来反叛。从未出过海的阿列克谢·奥尔洛夫被任命为波罗的海舰队司令，不过他把航海事务都留给他的苏格兰海军将领塞缪尔·格雷格负责。1770年6月24日，疤脸向停泊在切什梅港口的奥斯曼舰队施放了火船。苏丹的舰队被歼灭，1.1万名奥斯曼水兵葬身海底。叶卡捷琳娜大帝欢庆此次大捷，并赏赐疤脸一个新绰号：切什梅斯基。俄国人暂时成了地中海东部的主宰，并且首次在阿拉伯世界开展军事冒险，炮击了叙利亚的若干港口，并占领贝鲁特六个月之久。
在切什梅战役的同一天，鲁缅采夫率领2.5万俄军，在今天罗马尼亚的拉尔加河打败了15万人的土耳其军队。8月，他在卡古尔河又打了一次胜仗。鲁缅采夫是个冷若冰霜、坚如磐石的大贵族，在七年战争期间从弗里德里希大王那里学到了战争艺术。他是布鲁斯伯爵夫人的弟弟，据说还是彼得大帝的私生子。他凭借战功赢得了元帅权杖。
为了永久纪念她的胜利，叶卡捷琳娜大帝在皇村建造了一座俄国军事胜利的“主题公园”，竖立了纪念陆战的方尖碑，为纪念切什梅战役而开辟了一个湖泊、竖立了石柱。但帝国和女皇的内室并非一切都顺利：这年11月，送回鲁缅采夫捷报的英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波将金。
私下里，叶卡捷琳娜大帝和奥尔洛夫的关系变得紧张了。从政治角度看，奥尔洛夫兄弟的算计有个错误：头脑、肌肉、品位和魅力没有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而是非常公平地分给了五个兄弟：疤脸冷酷无情，费奥多尔有文化，格里戈里则只有勇气、魅力和相貌。“他的所有优点都被他的放荡掩盖了”，狄德罗曾在巴黎见过格里戈里，描述他为“一个总是在煮的锅，却从来不能煮熟任何东西”。他的低劣品位臭名远扬。“对他来说，什么都很好，”法国外交官迪朗·德·迪斯特洛夫评论道，“他玩女人就像吃饭一样，非常不讲究。他喜欢卡尔梅克或芬兰村姑，也喜欢宫廷里最漂亮的佳丽。他就是这样一个傻瓜。”
叶卡捷琳娜大帝厌倦了他的有限智力和愚笨风度，但她后来告诉波将金，“若不是奥尔洛夫先厌倦了我们的关系，我会永远要他的”。她在秘密地与波将金通信，并认真地关心他的事业。在战争之初，波将金被赐予宫廷总管的仪式性钥匙，这是深得圣宠的标志。但同时他以骑士风度写信给叶卡捷琳娜大帝：“我能向陛下表达自己感激的唯一方式，就是为了陛下的荣耀而流血。取得成功的最好办法，就是狂热地为君主效力，置生死于度外。”叶卡捷琳娜大帝给陆军委员会主席扎哈尔·切尔内绍夫发去了一封信：“你应将宫廷总管波将金派往前线。”波将金作为骑兵将领，表现非常出色。波将金的上级鲁缅采夫在一次战役后报告称：“他是胜利的英雄。”波将金返回宫廷应当是得到了女皇的鼓励，并且宫廷日志显示，波将金这次回宫的时间不久，却与女皇一同用膳十一次之多。随后他返回前线，取得了更多胜利。在鲁缅采夫攻打锡利斯特拉、另一名将领入侵克里米亚的时候，俄军遭到热病的沉重打击，庄稼歉收，随后还传来了噩耗。
俄土战争（1768-1774）
腺鼠疫横扫莫斯科。到1770年8月时，每天约有500人死亡。总督逃离，城市失控，暴民谋杀了主教。1771年9月21日，格里戈里·奥尔洛夫匆匆赶往莫斯科，勇敢地直面暴民，有效地恢复了秩序。叶卡捷琳娜大帝在皇村为他建造了一座凯旋门。“奥尔洛夫伯爵，”她告诉一位西方笔友道，“是他这一代男人当中最英俊的。”
奥尔洛夫家族的地位似乎固若金汤，但叶卡捷琳娜大帝私下里在征询已经返回圣彼得堡的波将金的意见。女皇后来表示后悔，后悔没有在1772年就开始与波将金恋爱。同时，叶卡捷琳娜大帝派遣格里戈里·奥尔洛夫去福克沙尼与土耳其人开启谈判。当着鲁缅采夫和波将金的面，奥尔洛夫张皇失措，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谈判会场。叶卡捷琳娜大帝要求奥斯曼人认可克里米亚的独立，这是俄国控制克里米亚的第一步。但奥地利和普鲁士提出了它们认可俄国吞并克里米亚的价码：瓜分波兰。叶卡捷琳娜大帝同意了所谓的第一次瓜分波兰，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都得到了波兰的一部分。但就在和平似乎即将降临的时候，瑞典又鼓励奥斯曼人继续战斗。
1772年8月30日，叶卡捷琳娜大帝任命亚历山大·瓦西里奇科夫（一个英俊但冷漠的近卫军军官）为新侍从长，让他搬进冬宫内一个套房，那里靠近她自己的套房。当奥尔洛夫在谈判的时候，叶卡捷琳娜大帝有了一个新情夫。奥尔洛夫纵马赶回，但被拦在城门外，接受“检疫隔离”，被命令去他在附近的庄园等候。叶卡捷琳娜大帝必须小心应对奥尔洛夫家族。在敏感的谈判中，她承诺格里戈里·奥尔洛夫，要将“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遗忘”，不过她永远不会忘记“我欠你们家族多少”。她付了一笔丰厚的分手费，以后她每次分手都会慷慨解囊。奥尔洛夫获得了15万卢布年金，10万卢布现金（用来组建自己的内廷），1万农奴，她已经为他建造的那座新古典风格的大理石宫殿，以及使用神圣罗马帝国侯爵头衔的权利。奥尔洛夫公爵旅行了一段时间，后来重返宫廷，享受了极大荣誉。在叶卡捷琳娜大帝尝试与瓦西里奇科夫安顿下来的那段时间，波将金被晋升为中将。她之所以选择瓦西里奇科夫，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她选择波将金，波将金就会霸道、乖僻并占据她的所有空间。但是，她也觉得瓦西里奇科夫非常沉闷无聊。她后来向波将金承认，“瓦西里奇科夫的爱抚能让我哭出来”。她给他取的外号是“冰汤”。
她急于结束战争。鲁缅采夫的军队因为疾病而元气大伤，仍然在围攻锡利斯特拉，僵持不下。在那里，波将金凭借一系列轻骑兵突袭而威名大振。1773年7月，叶卡捷琳娜大帝第一次向伏尔泰提到了波将金的名字。9月17日，东南边疆地带雅伊茨克的哥萨克、鞑靼人和逃亡农奴在一个自称彼得三世的顿河哥萨克领导下掀起了叛乱。这个假沙皇的真名是叶梅利扬·普加乔夫，是个逃兵。他宣称他的淋巴结核病疤痕是皇室身份的象征。他的叛乱点燃了一个火药桶。许多城镇被他攻占，贵族被肢解，妇女被强奸并送进“皇帝后宫”，而普加乔夫的兵力也在迅速膨胀，并挥师北上。
还有更多的麻烦：叶卡捷琳娜大帝受到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挑战。1772年9月20日，保罗满十八岁了。他可以期待拥有自己的婚姻、宫廷和政治角色。保罗及其谋臣帕宁相信，合法的沙皇应当亲自治国理政。这对叶卡捷琳娜大帝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保罗需要结婚。他年幼的时候，叶卡捷琳娜大帝曾用爱情的话题逗弄他，而奥尔洛夫和帕宁带他去拜访侍女。他到青春期之后，叶卡捷琳娜大帝把一个年轻的波兰寡妇介绍给他，她为他生了个儿子。自小成长在这样轻浮放荡的环境里，他害怕自己结婚之后会被戴绿帽子便不足为奇了。在文化方面，他浸淫于启蒙思想。帕宁教导他，虚荣的战争、无拘无束的专制和不道德的女性统治（这三点都是对他母亲的隐晦批判）会危及良好的政府和井井有条的社会。然而，这些思想却与保罗的信念——不受限制的神圣独裁统治、普鲁士军国主义和中世纪骑士风尚——截然相反。
叶卡捷琳娜大帝开始在神圣罗马帝国（她自己就来自那里）地位较低的贵胄小姐当中寻找一个儿媳。她选择了黑森-达姆施塔特的威廉明娜方伯小姐，邀请她到圣彼得堡。保罗喜欢她，但正当她皈依东正教并改名为娜塔莉亚的时候，保罗自己卷入了一场阴谋。野心勃勃的荷尔斯泰因外交官卡斯珀尔·冯·萨尔登企图让他成为沙皇，与叶卡捷琳娜大帝共同统治。帕宁不主张这条路线，但叶卡捷琳娜大帝大为警觉。她不让保罗拥有自己的独立宫廷。
1773年9月29日，保罗迎娶娜塔莉亚，举办了盛大婚礼，燃放了烟花。母子关系有时很亲密，尤其是两年前他生病时得到了母亲无微不至的照料。但甚至是在萨尔登事件之前，叶卡捷琳娜大帝就发现保罗心胸狭窄、阴郁颓丧而毫无魅力，现在他还变得危险了。竞争将逐渐摧毁他们之间原本就薄弱的亲情。
保罗一世
俄国深陷于无休止的战争，伏尔加河流域南部爆发了普加乔夫叛乱。圣彼得堡和欧洲却兴致勃勃地观看奥尔洛夫公爵快活地返回俄国宫廷。叶卡捷琳娜大帝正和“冰汤”待在一起。分析俄国局势的专家弗里德里希大王注意到，奥尔洛夫在执行“除了性爱”之外的所有职责。弗里德里希是个用情专一的同性恋者，非常憎恶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接地气或者说庸俗的性生活：“让生殖器官裁决欧洲的利益，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叶卡捷琳娜大帝的皇位受到了威胁，她拿起笔，给正在远方攻打一座奥斯曼要塞的某位军官写了一封信：
先生！中将和骑士，您或许忙于凝视锡利斯特拉，无暇读信……但因为我非常热切地希望永远保住勇敢、聪明和有才华的人，我恳求您避开危险。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会问自己，我为什么写了这封信。我的回答是：这是为了让您确信，我在思念您，因为我永远是
善心的叶卡捷琳娜
俄军且战且退地渡过了多瑙河，波将金掩护军队后方，最后一个过河。随后他立即骑马奔向圣彼得堡，匆匆来到宫廷。在冬宫的楼梯上，他迎头撞上了奥尔洛夫。
“有什么消息吗？”波将金问。
“没有，”奥尔洛夫公爵答道，“除了我在往下走，你在往上走。”但什么也没发生。瓦西里奇科夫仍然占据着自己的位置。叶卡捷琳娜大帝犹豫不决。波将金始终善变，时而清心寡欲像个僧人，时而穷奢极欲。他与她对质，然后怒气冲冲地去了涅夫斯基修道院，宣布自己要出家。布鲁斯伯爵夫人在修道院僧舍和皇宫之间来回奔走，传递波将金写的情歌歌词（他很有音乐才华）：“我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你的孤单。但是天呐，你为什么要我爱她，只爱她一个？”
最后叶卡捷琳娜大帝投降了。她在一封给波将金的信里回忆了当时的情景：
然后来了一位英雄（俄国神话中的骑士），他英勇而优雅，我早就很爱他；听说他来了，人们开始议论纷纷，不过他们不知道我已经私下里给他写了信，我想偷偷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布鲁斯伯爵夫人怀疑的那样，已经有了我希望他有的那种想法。
波将金来到皇村，然后是冬宫，陪伴在她身边。他成了她的情人之后，叶卡捷琳娜大帝被他激昂旺盛的生命力迷住了。他俩的床笫生活十分和谐美满，在文化与政治方面也有共同语言。
“亲爱的，”她在给波将金的信中写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开心。我们一起度过了四个钟头，无聊的情绪烟消云散，我不愿和你分离。我的亲爱的，我的朋友，我多么爱你：你多么英俊、多么聪明、多么幽默、多么机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世界都不重要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他们安排在宫殿的浴室内幽会。
“是真的假的？”阿列克谢·奥尔洛夫-切什梅斯基伯爵问。
“什么真的假的？”女皇答道。
“是爱情吗？”疤脸问。
“我不能撒谎。”
“是真的假的？”
“真的！”
疤脸开始大笑。“你们在浴室见面？”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一连四天，我们看见浴室的窗户到很晚还亮着。昨天，很显然，你们约定晚些见面，所以你们同意不显露出互相之间的爱意，这是为了瞒过其他人。真聪明！”只有疤脸能够和她这样放肆地讲话，但他的这一席话（被她重复给波将金听）说明宫廷的人们颇为震惊。浴室里回荡着这两个纵情享乐之人的笑声和颠鸾倒凤的声音。“我亲爱的朋友，”她在一封短信里草草写道，“我担心你会对我生气。如果没生气，那更好。快点来我卧室证明吧。”
可怜的“冰汤”十分凄惨。“我只不过是个外室小三罢了，”他后来回忆道，“他们根本都不准我出去，也不准我见任何人。我心急火燎地想要圣安娜勋章，就告诉女皇。第二天我发现衣袋里多了3万卢布。波将金呢，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他才是主子。”瓦西里奇科夫搬出了宫，波将金搬了进去。
叶卡捷琳娜大帝仍处于危机中，但她现在有了一位勇敢而聪慧的伴侣和搭档。“我放弃了一个心地善良但非常无聊的人，”她写道，“他当即就被一个最优秀的男人取代了。他是这个黑铁时代里最伟大、最机智风趣、最有独创性的怪人之一。”
叶卡捷琳娜二世
“女人终归是女人”，惊骇的弗里德里希大王写道，他发明了一种哲学厌女症的“阴道原则”理论，“在女性统治的政府中，性的影响力总是大过理性引导的稳健政策”。
这将是叶卡捷琳娜大帝一生中最炽热的爱情和绝妙的政治合作。波将金和叶卡捷琳娜大帝在生活方式上截然相反：她井井有条，有着德意志的克制与冷静；而波将金是狂野的、紊乱的、斯拉夫的风格，情感充沛、高于生活、极其浮夸。她比他年长十岁，出身贵胄；他是斯摩棱斯克小士绅的儿子，有五个姐妹，从小被溺爱。在宗教方面，她是个理想主义者，几乎是无神论者；而他信奉东正教的神秘主义，带有一种罕见的启蒙时代的宽容。他妙语连珠；她天生爱笑；他唱歌，写歌；她五音不全，但爱听音乐。他是个夜猫子，她每晚11点上床睡觉。在外交政策上，她非常务实；他富有想象力，是个幻想家。她用情专一，而他贪得无厌，耽于色欲，忍不住要不断地勾引和享用他那个时代最美丽的贵族女性和欧洲的女冒险家，包括他的至少三个国色天香的外甥女。
然而，他俩也有许多共同的激情。他们都纵情地享受性爱，朴实，接地气，不是那种拘谨假正经的人。他们都酷爱文学、新古典主义建筑和英国花园（波将金旅行时要携带一个花园，由农奴们搬运，不管他停在哪里过夜，都把花园安放下来）。他们都是有强迫症的艺术品与珠宝收藏家，都陶醉于辉煌富丽，不过他的品位是奥斯曼苏丹式的，并非埃及法老式。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为了权力而生活的人。波将金是她爱过的唯一一个与她同等聪明的人。格里戈里·奥尔洛夫说波将金“和魔鬼一样聪明”。尽管波将金有着诗意的奇思妙想，但也有充沛的精力和精明的头脑，有能力将庞大的计划转化为现实。他是这方面的大师。“我们的任务是改善局势”，这是他对政治家面临的挑战的定义。“她爱他爱得发狂，”她的朋友、元老伊凡·叶拉金说，“他们之所以相爱，很可能是因为心有灵犀。”这就是为什么叶卡捷琳娜大帝称波将金为“我的孪生灵侣”。
叶卡捷琳娜大帝后来吹嘘道，她会把波将金从“中士培养成元帅”。她已经在向他传授政治的戏剧：“在公共场合举止要聪明，那样就没有人知道我们真正在想什么。”即便在他们的早期通信中，也是既有性爱的游戏，也有权力的游戏。“门会开的，”她在一封短信中写道，“我要上床了。亲爱的，你要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来找你，还是你来找我？”
她称他为“我的哥萨克”“珍宝”“黄金小公鸡”“丛林雄狮”“老虎”；他总是叫她“小妈妈”。在埃尔米塔什打牌的聚会（受宠的外国大使会参加）上，波将金常常不通报就闯进来，穿着土耳其式晨袍，甚至是紧身裤子，嘴里啃着萝卜，阴郁地穿过房间。这是斯拉夫英雄的东方表现形式，他有时是光辉璀璨的生命力和灵魂，有时则生着闷气、一言不发。叶卡捷琳娜大帝不得不修改埃尔米塔什聚会的规则：“第三条规则：我要求你保持快乐，但不准弄坏、打碎或者咬任何东西。”
他的所有怪癖都有着这样的意义：他是个独一无二的人，不遵从任何凡夫俗子的规则。尽管他的暴脾气和疑病症让她疲惫不堪，但她对他的欲望也让她自己惊异：
我5点时醒来……我给自己的整个身体，一直到最后一根头发，都制定了严格的规矩，不准自己向你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爱。……哦，波将金先生！你玩了什么花招，扰乱我的内心！在过去，我的心灵被认为是欧洲最好的之一……多么可耻！叶卡捷琳娜二世成了这种疯狂激情的牺牲品……又一个证明你对我拥有绝对权力的证据。好吧，癫狂的书信，飞到我的英雄居住的地方吧……
女皇对他爱得发疯，以至于会偷偷溜到他的房间外，站在严寒中等待他的助手们离去。他们的通信就像现代的电子邮件，我们可以想象信使在他们的套房之间来回奔波。
他的信：“亲爱的小妈妈，我刚回来，冻僵了……我第一个想知道的，是你怎么样。”
她回信：“我很高兴你回来了，亲爱的。我很好。你暖和一下身子吧，去浴室。”
他回信说他已经洗过澡了。
她回信：“我的美男子，我的宝贝，什么都比不上你。我满怀对你的温暖和柔情，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保护你。我猜，你洗了澡之后一定比以前更帅了。”
但在她的权力危机中，她也需要他：“我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告诉你，尤其是昨天我们讲到的那件事。”1774年3月5日，她通过他向切尔内绍夫传达军事方面的命令，并将他提升为普列奥布拉任斯科耶近卫团的副团长。不过，他首先集中精力去组织军事行动，旨在打败普加乔夫。至于战争，他已经在审阅与奥斯曼人的和约条款，但他认为还需要一场攻势：按照她的说法，他说服她“授权给鲁缅采夫，就这样取得了和平”。3月31日，波将金被任命为新俄罗斯（即新近征服的乌克兰南部地区）总督。叶卡捷琳娜大帝照例给了他10万卢布赏金，但他感兴趣的是权力。他要求加入她的指挥战争的议事会。“甜心，因为你要我今天派你送一些东西去议事会，我写了一封信……所以如果你想去的话，今天中午做好准备。”5月30日，他被提升为总司令和陆军委员会副主席。这打乱了她的团队的旧平衡：切尔内绍夫辞职了。但女皇和波将金欣喜若狂地密切合作。“将军爱我吗？”她给他写信道，“我爱你，将军。”
波将金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