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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小欣：败在梅艳芳的“鬼影闪电手”下

查小欣：败在梅艳芳的“鬼影闪电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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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2日张国荣59岁冥寿，遥望天际，有颗星星，特别明亮耀目，是他吗？思潮起伏，都是张国荣的昔日片段，骤地闪出他跟我的一段对话。

地点是香港半岛酒店。下午，在酒店大堂巧遇他，他拉我到一隅，忧心忡忡，“你要多提点阿梅，着她要守时。”

“她还在为我的评论生气，为何你不去提醒她？”

“大家都是艺人，很难开口的，围在她身边的人都不敢跟她讲真话，所以托你提她。”

对话背景是梅艳芳在一次歌迷签名会迟到，娱乐版大篇幅报导，我在电台节目对事不对人地评论她应守时，记者就此问她响应，她非常不高兴，我跟她的一段廿年交情就此卡住。偶遇张国荣，他实时跟我提此事，可见他虽然十分关心老拍档，但碍于身份，只能干着急。

梅艳芳1982年参加香港无线电视第一届新秀歌唱大赛，选唱徐小凤金曲《风的季节》夺得冠军，由于她歌喉磁性似徐小凤，当时被形容为“翻版徐小凤”或“徐小凤接班人”。她胜出后，第一个接受我的访问，她正备受这个说法困扰，“我担心观众拿我跟小凤姐比较，也不想活在她影子中，怎么办？”我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就好像我们学写毛笔字都是先由临摹名家字帖开始，然后慢慢写出自己的风格。你现在的优势是因为徐小凤而获得关注，你就尽情发挥，表现自己，例如你跳舞很棒，徐小凤不跳舞的，你就多唱快歌、加劲舞，渐渐淡化徐小凤的影子，而在记者面前不要表现得很抗拒徐小凤接班人的说法，免生是非。”


▲1982年，19岁的梅艳芳参加第一届新秀歌唱大赛，获得冠军

我给她做的首个访问是在广播道她租住的单位进行，住所布置简单。因为是第一个访问，她怕应付不来，特地要大哥梅启明陪伴壮胆，全程显得紧张羞怯，很多问题由梅启明代答,梅艳芳很听他话。

当年狗仔队未成形，艺人自由度比较大，晚上去夜蒲不会被偷拍、炒作，最热的蒲点是尖东富豪酒店地库的的士高“荷东”和广东道的“Canton”。当时没有记者会去夜蒲发挖新料，我因为要主理一个名人社交专栏，需要人无我有的鲜活话题，于是我一周七晚，都在艺人、名人消遣的的士高穿梭。大家都不在工作状态，酒过三巡，无所不谈，也没分记者或艺人。梅艳芳日渐走红，但晚上没事，都爱去的士高松弛一下，我们经常碰面，又都是大情大性的人，渐渐熟络起来。

我们一班人，包括洪罗拔、上山诗钠、杜晶晶等约十多人，有时觉得的士高人挤迫又嘈吵，会到杜晶晶位于尖沙咀的家里，玩猜拳。那时候大家的消费力有限，不会猜酒，而是赢家可用唇膏、眉笔在输家脸上画图案，像一班中学生开派对围在一起玩游戏。梅艳芳是猜拳高手，有“鬼影闪电手”称号，因她身手灵敏，出拳快如闪电，脑袋转数高，很快便摸出对方出拳的节奏和模式，十猜九赢，是常胜将军，我输给她多次。她用眉笔在我面上画了个大花面，各人面上都给画了，大家笑作一团，更拍照留念，玩至凌晨才打道回府，就这样简简单单、开怀、无拘无束地渡过一个晩上。



梅艳芳十分孝顺，梅妈生日，她例必送上厚礼，并摆下寿宴，酒席费全由她支付，她会邀请我们出席，后来因大哥梅启明要开狗场，着梅艳芳投资200万港元（最近梅妈妈在访问中透露另一版本，称梅启明只要了梅艳芳50万港元作本钱），结果全亏蚀了，还欠下一身债，要梅艳芳代还。梅妈妈维护大哥，经常代大哥出面向梅艳芳要钱而跟梅艳芳吵架，梅艳芳心如刀割，自此她跟家人关系开始疏离，只有姐姐梅爱芳，她俩姊妹情深，感情一向较好，我们聚会，梅爱芳有时会出来凑兴，梅爱芳比较文静，不像妹妹般爱热闹。

梅艳芳不迷信，一年她生日，在Canton开生日派对庆祝，遇见邓光荣。邓光荣甚得圈中人尊重，梅艳芳邀他猜拳，猜的是诅咒语，相等于“你死啦、佢（粤语：他）死啦、我死啦！“我跟她说，生日不要猜这个，不吉利。她俏皮地说：“百无禁忌，难道这样猜猜拳便真会死吗？”

梅艳芳出名豪气，喜欢朋友，不用工作便跟大班朋友开饭局，每次都由她结账，有时一顿晚饭会吃她一万几千。她追潮流，买衣服她毫不吝啬，90年代，看中一件名牌真皮短夹克，售价六万，她眼也不眨地买下来。

她要令自己快乐，家人她信不过，追求爱情又屡屡失败，内心空虚，事业上她星途灿烂，前呼后拥，但回到家，夜阑人静，斯人独憔悴，她害怕那份寂寞，她用朋友、物质填补那份失落，可以理解。

工作上，她有不少辛酸，她都放在心里。张国荣告诉我，80年代，在歌手还流行到马来西亚登台的岁月，他和梅艳芳到马来西亚去走埠登台。他俩穿上当时最潮的镶水晶闪石的名牌牛仔裤，售价约六、七千元。谁知现场观众也不懂什么名牌不名牌，看见是牛仔裤便大喝倒釆。他俩要站在台上硬撑，眼框里都是眼泪，相当难受，但也要把演出做完。梅艳芳被吓得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要跟与她情同兄妹的哥哥同睡。



随着她成为乐坛天后，工作排山倒海，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大家见面少了，加上期间有几件大新闻发生在她身上，有一阵子她连朋友也不想见。

在她患上子宫颈癌之前的日子，她在事业上的脚步稍稍放缓，晩上一大班朋友会自动自觉地去她的豪宅陪她晚饭、聊天，至通宵达旦，梅艳芳才有睡意，拉上厚厚的窗帘，她便去睡觉。大白天房子都是漆黑一片，直至黄昏，朋友到来才拉开窗帘。

2002年，噩耗传来，梅艳芳在一大班圈中好友如张学友、刘德华等陪同下召开记者会，宣布患上子宫颈癌。同年她开告别演唱会，最后一幕是穿着婚纱走上高高的天梯，回眸，向大家挥挥手，舞台灯光熄灭，她走了。我坐在那里，凝望着舞台，不舍得。



（原标题：梅艳芳猜拳常胜将军）



作者：查小欣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香港资深传媒人、主持人、作家，香港TVB签约艺人。

尘归尘，土归土，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出名，这样的家境，这样的生活，得病正常，可惜人走了还是一地的鸡毛，所以她远离家人还是能够理解的。女人花，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