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yinc 2015-1-31 10:16
河滨大楼:犹太人的救赎
河滨大楼:犹太人的救赎
[url]http://mp.weixin.qq.com/s?__biz=MjM5MjI3NzAzNQ==&mid=202862045&idx=2&sn=2e04bfe102a089ef9e6d554b2e60f9dd#rd[/url]
1938年10月19日, “帝国水晶之夜”尚未在纳粹德国发生,但在上海的犹太社团,无论是赛法迪犹太人还是阿什肯纳兹犹太人,仿佛都已闻到了来自欧洲的可怕气息,他们与纳粹党人赛跑,提前做着迎接中欧犹太难民的种种准备。
这天上午9点30分,有个会议正在嘉道理洋行会议室召开,主题是如何安排和救济源源不断来到上海的犹太难民。
历史资料表明,在上世纪30年代上海最有影响力的犹太宗教团体以及救济组织的八九位权势人物全来参加了会议,就连不可一世的维克多?沙逊先生也派了他的私人代表。
会议气氛有些沉重,在上海的犹太头面人物内心中的同情、悲悯等情感被唤醒,无论作为血脉相连的同胞,还是作为犹太文化中的一分子,他们都必须挺身而出。会上,维克多?沙逊的全权代表透露:沙逊在一个月之前,已无偿提供苏州河畔的河滨大楼,作为欧洲来沪难民的临时接待站。此后又向同胞捐出了15万美元。
河滨大楼,铁大桥的河滨大楼,这是我将叙述的又一个上海小小传奇。
河滨大楼位于河南路桥的北堍东侧。最初的拥有者叫徐润,他是宝顺洋行的买办。
徐润出生在广东香山。15岁那年跟随叔父徐荣村前往上海,那是1853年,大清国还沉浸在昏昏沉沉的长梦之中。徐润以冒险家的直觉,感觉到扬子江边这片区域在未来有着无限可能性,而他的同龄人与前辈们,却还在茅草屋中揉着睡眼抱怨公鸡过早的打鸣。
19岁时,徐润已在宝顺洋行上堂帮帐,24岁时升任主帐,不久又接任副买办一职。1868年,此时的他羽翼已丰,决意自立山头,于是毅然绝然离开宝顺洋行,在上海开出了宝源祥茶栈。
其时,上海的茶叶出口量占全国出口量三分之二以上,宝源祥茶栈又是上海地区做出口茶叶生意中最大一家,徐润因此成了茶叶大王。到1884年,他在房地产上投入的资本已高达200多万两银子,不仅拥有3000多亩土地,还建有50多处洋房加上其它类型的房子 2000多间,俨然上海滩房地产巨子之一。
然而,再聪明绝顶也会马失前蹄,他没有计算到中法战争的爆发,更没有计算到上海的银根会由此抽紧。徐润不得不将他最看好的一个地块——-苏州河北的28亩土地以95000两白银的价格出售给沙逊洋行。他也不会知道,在他离世20多年后,犹太人沙逊,将这座大楼作为送给他犹太同胞们的一份厚礼。
拿到地块后,沙逊洋行先是兴建石库门宝康里。到1931年,沙逊家族的第四代传人“跷脚沙逊”来到上海,大手笔地请出上海滩最著名的建筑事务所英国公和洋行来做设计,精雕细刻整四年,到1935年,宏伟无比的河滨大楼落成于河南路桥的桥堍下,成为当时上海滩面积最大的现代主义风格的美式公寓。
河滨大楼占地面积约7000平方米,平面呈S型。楼高八层。墙体采用大块防火石棉砖。房子内部和楼道之间均敷设了硬木细条拼花地板。有完善的独立供暖系统和卫浴设备。此外,大楼里还有一个长15 米、宽9米、深2米的游泳池,供中西住客享用。
大楼落成后,入住套间的基本全是欧美侨民,也有少部分华人。其中既有李鸿章的外孙,也有黄金荣的孙女,用鲁迅先生一句不免有些刻薄的话来形容,进入大楼都是“借祖上那份余荫”。
1938年8月。一艘庞大的海轮徐徐在上海靠岸,第一个来自奥地利的犹太难民踏上了上海的土地。他不知道,与此同时,他的同胞、赛法迪犹太人维克多?沙逊,或许正从70多米高的沙逊大厦顶层,思考如何帮助从欧洲避难来沪的同胞。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将被安置在河南路桥桥堍边的河滨大楼里。为了迎接像他这样的难民到来,这幢雄伟的大楼已被撤空。
此后,每隔三个星期,便会有一条欧洲海轮停靠上海港。一直到1939年9月1日,德国人进军波兰,总共有8200名犹太难民来到这里,他们手持“生命签证”,在意大利的里雅斯特等港口登上海轮,提心吊胆地来到上海。
于是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幅场景:1938年的某个初冬早晨,一个叫尼维或阿列文的中欧犹太男子正站在北苏州河路400号的河滨大楼大门前,正看着波澜不兴的苏州河,河面上驶过一条条舢板,舢板上的中国船民对他做着和平的凝视。蓦然地,他长叹一声,为自己和全家终于逃脱纳粹德国的魔爪而感到万分庆幸,也对上海的包容深深的感恩。
1949年之后,河滨大楼的原先居民纷纷离去,阿列文般的犹太难民更是早早地离开了这里,现在,往往两个甚至三个上海人家共享一个套间。1978年,八层的河滨大楼又加盖三层,加盖的全是小户型,每层有96个套间,这让大楼居民徒然猛增到700多户。
现在的河滨大楼,是个既高端又低端的神奇所在。大堂地坪依旧铺着黄黑两色的大理石,上面还有两个醒目的EB英文字母,代表河滨大楼的英文名 embankment building的缩写;大楼电梯依然充满英伦做派,到底楼大堂需按“0”而不是“1”;大楼内临河户型的房价,已经高到有价无市;楼里还有40多户无论春夏秋冬都穿西装打领带的国际友人,周边会所、花房、咖啡馆一应俱全。
与此同时,大楼里700个住户没有一个车位,在被老上海人用作“保姆间”的房子里,四个平方米最多挤5个外来务工人员,一不小心,东西就堆到了公共区域有碍观瞻。
当然,河滨大楼也有人人都欢喜的一面:它有上海老房子共有的优势,层高近4米,虽然是酒店式公寓的结构,看上去南北不通,但三伏天里站在总门口,不需要打开电扇就很凉快;物业管理费更是“便宜得不好意思说”,109平米的房子一个月所有的费用就30多元,性价比极高;出门是10号线天潼路站,慢行10分钟可达南京东路步行街。大楼中不少已经侨居海外的子女想来接父母,老人家说“这里多实惠,住惯了,不走了。 ”
523室的住户孙兰儒老太太,曾在上世纪60年代做过河滨大楼的居委会主任。她记忆特别深刻的事情是:每当劳动节、国庆节和春节这三大节日,房管所便会发放一斤白蜡给居民,用于地板保养。
河滨大楼的地板,是上世纪30年代经典的细长条木地板,钢窗也是上世纪30年代的风格,是上海建筑文化中典型的“钢窗蜡地”。还有每套房间里的铸铁浴缸,龙头尽管已褪去许多色泽,但斑驳的、黄澄澄的颜色,还是能让人回想起1935年那些繁花似锦的岁月。